《[鼠猫]时易》作者:唯微阿妖 文案 一年,四季,任时间流逝,岁月无情,有我伴你,守护青天,仗剑天涯。 以后的节日,我陪你过。 标题取自某篇文言文,但是蠢作者忘了是哪一篇课文…… 感谢各位小天使,本文已完结~有机会会小修捉虫或者改改不满意的剧情啥的(例如七夕那篇),也不知道能不能加一章,有点想加一篇中元节的(快够!)~ 预计新文是白戬伪生子+鼠猫生子,开学后不定时更新,雷者慎入哦~ 内容标签: 七五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昭,白玉堂 ┃ 配角:陷空一窝,开封一家 ┃ 其它:贺文系列,鼠猫古代,双结局   除夕·初见   碧波荡漾,波光粼粼,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夕阳浸没在江面下,染红了半天的云霞,如镜的湖面上泛着金光,壮美如画。   可惜,岸上那个清俊儒雅的青年却是没有心思去欣赏眼前这副美景了。他微皱着眉头站在水边四处眺望,似是想要渡河,周围却没有摆渡的船只。   正在焦急,青年就见远远的一只小船划了过来,船头站着一位胡须花白的艄公,头戴斗笠,撑着竹篙,朝着自己这边大声喊道∶“岸上的可是展昭展大人?”   青年,也就是展昭,诧异之下立即回答∶“正是展某,不知船家能否载展某去陷空岛?”艄公很快把船划了过来,靠了岸∶“上来吧,就是来接您的。”   展昭道了谢,轻飘飘地上了船。艄公一撑杆,小船就向陷空岛划去。艄公看了看安静靠在船舷上的青年,柔和的眉眼,简洁朴素的蓝衣,腰间系着月白色的腰带,和衣领袖口的颜色相映成趣,让青年身上的蓝衣显得不那么单调。温润如玉,南侠果然称得上这个词,即使入了官场,风姿也丝毫未减。   艄公一边撑船,一边好奇问道∶“展大人啊,今儿可是除夕,您这么大老远来找白五爷干嘛啊?”   展昭无奈地笑,总不能说你们白五爷溜进开封府盗走了三宝,展某是来捉拿他归案的吧?想想又觉得不对∶“您怎么知道展某是来找白……白兄的?”   艄公嘿嘿一笑∶“五爷说的呀,他说待会儿您会来找他,还说今天是除夕,外面肯定没人摆渡,专门让我来接您呢。”   展昭心头微微一动,笑了∶“是吗?白兄费心了,劳烦您老人家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陷空岛。艄公推辞了展昭付给他的银子,慢悠悠划走了船。展昭在岸边站了一会儿,抬步沿着小路上了岛。小路蜿蜒曲折,两边蔓草丛生。走到尽头就见一个小厮立在那里,小厮看到展昭,连忙迎上来∶“可是展大人?”   展昭一愣,点点头。小厮向他一躬身,为他引路道∶“五爷吩咐我在这儿等您,这岛上机关多,万一伤着您就不好了。请跟我来,五爷可是候了许久了。”   展昭抿抿嘴,跟了上去,心里却是不解,这白玉堂在搞什么?盗走三宝把自己引过来,应该是看自己不顺眼要找点麻烦吧,怎么现下又找人来接自己?让自己受点苦不是更好?   小厮把展昭带到了一处小屋前,说了一句“五爷在里面”便退下去了。展昭瞧了瞧四周,不像是平常会住人的样子啊。犹豫着敲敲门,道∶“白兄,展某进来了?”“进来。”里面传来声音,有些听不真切。展昭放下疑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屋里面倒是干净,只是家具器物少了点。展昭看到屏风后面有道白影,唤道∶“白兄?”人影好像动了动,淡淡应了一声。   展昭绕过去,见对面那人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长发披肩,白衣曳地,自顾自地举杯小酌,似是完全不在意身后进来了一个人,心下生疑,欲走近前去伸手去碰那人的肩膀,又唤了一声∶“白兄?”   还未触及,那人突然轻笑了一声,放下手中酒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咔哒”一声响,随即地下也传来轻微的震动感,展昭便知不对,暗道不好,怎么忘了陷空岛锦毛鼠最擅长的就是机关暗器!脚尖点地便欲退出去,却是迟了一步,变故陡生。   展昭只觉脚下一空,地面的石板向下一开,没来得及借力就已经开始下落,情急之下只好硬提一口气用出了燕子飞,结果被破空而来的一颗白色玉石击中打断了运功,还是直直掉了下去。本来展昭已经做好受伤的准备,却没想到下面是一堆柔软的干草,这么点高度就算直接摔下来也不会有事。   展昭坐在草堆上向上眯了眯眼。此时石板已经关上了,周围只有两边的墙上镶嵌着几颗夜明珠,幽幽的光芒使这里稍微亮堂了点,只能看出是一间暗室,一条狭长的通道是唯一的出路。   展昭扶着墙顺着通道向外走,他倒是不担心有机关陷阱什么的,先不说他夜能视物,单看白玉堂把他引到这儿来的一系列表现,好像也没存什么害人的歹毒心思,倒像是不服气名号被压了一头,所以想要证明自己比他厉害一样,争强好胜,像个孩子。   想着展昭不由得笑出了声,笑声回响在过道里,把他吓了一跳。不过接下来他就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展小猫,你倒是胆大,都中了我的机关困在地底下了,还笑得出来?”   声音挺好听的。展昭奇怪自己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个,不过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白玉堂?刚刚那人是你吗?”   那人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声音是怎么传过来的∶“是又怎样?白爷爷的名讳也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展小猫走快些,白爷爷先过去了,来晚了白爷爷可不会等啊!”   展昭一惊,再叫了声白兄却是没了回音,只好用足了燕子飞向外掠去。没几下就来到了一间宽敞的石室,一壁墙上方开了一个方形洞口,透进了外面的阳光。   就是这里了吧?展昭一边想着一边打量四周。洞口对面的墙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气死猫”三个大字,旁边还画了一只病恹恹趴着的小猫,脑袋上还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小老鼠。   展昭看了哭笑不得,说白玉堂他像个小孩子还真没说错,这么幼稚的事他也干得出来。那幅字画下方有一张石塌,塌上还有一张石桌,展昭径直走过去在石塌上坐下,调息着自己的内力。   没一会儿白玉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哟!已经到了啊,小猫儿的脚程还挺快的嘛。”“白兄,能否换个称呼?”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睁开眼,向出现在洞口的白玉堂看去。   洞口那人也是弱冠年华,剑眉入鬓,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光华流转,挺鼻薄唇,嘴角构着似笑非笑,一张俊美无双的脸竟比女人还要引人夺目。阳光在他身后染上一层光晕,展昭恍惚间脑海中想起了江湖上锦毛鼠的传言——年少华美,玉面修罗。   洞口外的白玉堂也在看着展昭——光洁圆润的额头,清朗俊秀的眉眼透着江南水乡的温润柔和,漂亮的眼睛中倒映着点点阳光,金光闪闪,莫名让白玉堂想起了养过的那只金色瞳孔的小黑猫。   两人相顾无言,只是一眼,却几乎让人以为已经这样看过了几生几世,那双清幽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了对方的影子,莫名地不想移开眼。心跳似乎停了一拍,却又好像跳得更快了些,充斥着不明的情绪,前所未有。   展昭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泛着金光,仿佛从白玉堂心尖上扫过:“白兄?”   “呃!”白玉堂猛地回过神来,也不管这是什么天气,甩开扇子扇了扇掩饰尴尬:“那什么,你就先在这通天窟待着吧,什么时候想好去了你那御猫的名头,白爷爷就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展昭万分无奈:“白兄,御猫的名号是皇上赐下的,不是我等所能决定的,也并非有意冒犯,若有不满只找展昭便是,还请白兄归还三宝。”   白玉堂咧了咧嘴:“三宝?白爷爷作甚么拿那东西?”   展昭闻言一愣:“可是白兄的纸条上……”   白玉堂一笑,满眼狡黠:“估计在那个什么公孙先生的房间里吧,白爷爷才没那么好的兴致,把那么大一包东西从开封一路带回陷空岛。白爷爷感兴趣的,只、有、猫!”   “……”展昭有些无语,感情自己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不过知道白玉堂没有真的盗走三宝,展昭倒是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着的那根神经也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愿让这个人受罚,展昭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白玉堂那赤子一样洒脱的个性令自己向往、想与之相交吧。   “喂!”见展昭沉默,白玉堂不由出声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展昭回神,抬起头:“抱歉,圣上金口玉言,展某……不能妄加评断。”   白玉堂气极反笑:“哈!真是只听话的官家猫!那你就在在这儿待着吧,白爷不奉陪了!”   展昭心口刺痛了一下,眼神一黯,张了张嘴,却只看到洞口外那人转身离去的背影。   抿紧嘴坐在石榻上,沁凉的寒意从石上侵入皮肤,直入心底。展昭有些困惑,不是早就应该习惯别人的冷嘲热讽了吗?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白玉堂一路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雪影居,不复刚刚的风度,拿起茶杯狠狠灌了几口,把杯子用力一磕,吓坏了门外的小厮。白玉堂咬着唇,余怒未平。那只臭猫!就那么听官家的话为他们卖命啊!稍稍松下口会死啊!呸呸呸想什么呢!不能心软!他展昭既然接受了御猫的封号就是跟我们五鼠过不去!   白玉堂正暗自告诫自己坚定立场,外面白福突然跑进院子急喊道:“五爷!大爷他们从芦花村回来了,叫您去聚义厅呢!”   白玉堂应了一声,提起宝剑画影就往外走,突然顿了一下。好像,今天是除夕吧?把那只猫一个人留在那里……是不是不太好?   白玉堂恍恍惚惚地来到了聚义厅,翻江鼠蒋平看五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摇摇鹅毛扇问:“老五,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上开封找展小猫麻烦去了吗?”   彻地鼠韩彰道:“哎,五弟没去也是好事。我听说展昭入京是为了保护包拯包大人,那包大人素有青天之名,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官。人家是为了百姓才进官场的,可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   白玉堂也不知道听清楚韩彰说了什么没有,只是喃喃自语道:“已经去过了……那只猫就在通天窟……”   穿山鼠徐庆就在他旁边,这句话一下子溜进了耳朵,马上就嚷嚷开了:“五弟你说什么?你把展小猫关到通天窟去了?!”   几位当家的一惊,看白玉堂的目光有些闪躲,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大哥钻天鼠卢方一拍桌子,喝道:“胡闹!还不快去把展大人请出来!”   白玉堂本来还有些势弱,这下被兄长的态度伤了心,反而被激起了火气:“要去你们去!白……我才不去!”说完也不管兄长们的反应,径直冲了出去。   卢方叹了口气,叫蒋平和韩彰去把展昭带出来。老四和老二走了,老三徐庆站在原地,摸摸头不知该说些啥。倒是大嫂闵秀秀上前安抚道:“没事,五弟就是任性了点,等会儿气消了就好了。倒是展大人,大过年的还跑来这边,别是五弟在开封犯了什么事吧?等等可别怠慢了人家,请他一起吃年夜饭吧?”   卢方点点头:“理应如此。”   白玉堂回了雪影居就开始闷闷不乐地喝酒。他当然知道那只猫不是贪图名利的人。当初在开封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人的清姿风华却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莫名的明白了那人的侠义傲骨,不想为难他,却又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一时冲动留下了字条,把人引到了陷空。在通天窟看清楚那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有那样一双清净澈亮的眼睛的人,怎么可能甘愿被所谓的名利束缚了自由呢?那人只是在坚持着自己心中的侠义罢了吧。至于之后……   白玉堂不禁摸了摸胸口,那一瞬间的心悸令他有些无措,慌张地想要逃离那个氛围,不料一时情急说错了话,那只猫……会不会伤心?   通天窟外,韩彰打开机关把展昭放了出来。蒋平摇头晃脑,刚刚展小猫从下面飞上来那一下子,可真是“飞”上来的啊,南侠的燕子飞果然名不虚传,轻功超绝!   展昭一看两位的身形便知来者是陷空岛的二当家和四当家,于是抱拳道谢。两人连忙还礼,蒋平道:“展大人,我们五弟平常任性惯了,做事有些……欠缺考虑,但本心还是不坏的,还请见谅。”   展昭微微一笑:“怎会?白兄也没做错什么,若是名号之争,倒是我们这边理亏一些,还要请五位侠士不要怪罪。”   话一说开气氛就和谐多了,蒋平仰头看天色:“唔,时间差不多了,展大人来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吧。”展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等三人回到大厅,就见一桌酒菜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首位坐着的卢方和旁边的妻子闵秀秀转头向进门方向看去,顿时眼前一亮——弱冠年华的青年温文尔雅,面如冠玉,脸上清浅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不像五弟那样俊美得有些邪魅,青年的“好看”在每个细微之处,一举一动的风姿都赏心悦目,十分耐看。   展昭向卢方夫妇拱了拱手:“卢岛主,卢夫人。”卢方还礼后邀他上座,一边的闵秀秀眯了眯眼,展昭人还不错的样子啊,五弟是看人家哪里不顺眼了?   没一会儿菜就上齐了卢方和闵秀秀招呼着众人坐下吃饭,韩彰和徐庆的妻子也来了1,一众女眷坐在一起好奇地打量展昭——哎呀,这位便是展大人么?长得意外的好看啊~不知跟五弟站在一起是个什么情景?   展昭保持着微笑不卑不亢地与众人交谈,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瞄向门外。蒋平看得仔细,笑道:“五弟一会儿就该来了吧,要闹脾气早就闹得差不多了。”   展昭眨眨眼,也不知道是心思被戳穿还是因为因为别的什么,默默低头吃饭,耳尖却染上一层薄红。闵秀秀见了倒抽一口气,这展昭长得太好了,太中意了!可惜没生个女儿,不然一定招他做女婿!   就在展昭快要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中坚持不住落荒而逃时,白五爷终于提着他那把画影剑姗姗来迟,往大厅上扫了一眼,正巧和展昭看过来的视线相遇。两厢对视,白玉堂脸色淡漠地收回目光,走进门。   展昭低垂了眼睑,暗自叹息,眼角一抹白色一晃而过,转过头就看到白玉堂坐在了旁边。离近了看,才恍然发觉这人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淡漠,应该理解成……窘迫?   白玉堂不自在地扭扭脖子,一声不吭地夹菜吃饭,硬是没那个胆子在几位兄嫂的眼皮底下跳起来大喊:臭猫!一直盯着你白爷爷作甚?!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了!   不管这边一猫一鼠之间微妙的气氛,一顿年夜饭吃得宾客尽欢,吃到后来女眷都下去了,几个男人放得更开了。徐庆拽着展昭要跟他喝酒,展昭无处可躲,被灌得双颊通红;蒋平翻来覆去念叨着白老五练飞蝗石打碎了自己几个古董花瓶、练剑划破了自己最爱的一件水靠;白玉堂发鬓散乱、衣襟半敞,一脚踩在凳子上咕噜咕噜大口喝酒;韩彰也喝了不少,迷迷糊糊踉踉跄跄地出去了,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有卢方还清醒些,靠在椅子上笑着看他们闹,也不多说什么。   忽然从外面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吓了众人一跳。白玉堂豪气冲天地把酒坛一放,擦了擦嘴角,眼中仍是清明:“二哥这是在放烟花?”一看旁边三哥还把展昭拉着,心里有点不爽,过去把徐庆拉开了:“三哥你少喝点,他明天还要赶路呢。”转身又抓起展昭的手往外走:“走猫儿,带你去看看二哥自己做的烟花。”   展昭只感觉白玉堂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的,一怔之下被人拉到了外面,冷风吹在脸上令他有些发昏的头脑清醒了一点,手上的温度也变得清晰起来。展昭摇摇头,是酒劲还没消么?怎么感觉脸上更烫了?   白玉堂也被冷风吹醒了,天知道他刚刚怎么想的,一时头脑发热把那只猫救了出来,而且自己平常连碰都不愿碰别人一下的,今天居然下意识地抓住那只猫的手就出来了……抓住手?!   白玉堂猛地回过头,顺着手看上去,发现展昭脸上满是红晕,耳尖也微微泛红,眼神迷离略有些闪躲,忽然就心情畅快了,憋在胸口的那股气也散了去。勾起嘴角,白玉堂握着展昭的手更紧了几分:“猫儿,想什么呢?跟上,白爷爷带你去个地方!”   白玉堂带展昭回了雪影居,两人坐在屋顶扬起头,看夜空被烟花渲染得纷繁多彩,静默无言。   展昭看了一阵烟花,又偏过头看白玉堂,犹豫着问:“白兄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白玉堂想了想,“说你明天要赶路这句?”   展昭点点头,看向他的眼神中不知不觉带上点委屈,大老远的把他从开封骗到陷空岛,年都还没过完就想着要把他赶走,哪有这样过年的?!   白玉堂看到展昭的眼神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笑着敲了敲他的头:“笨猫!白爷爷的意思是白爷跟你一起去开封,顺便给‘盗三宝’的事情善后。”   “你不在岛上过年了?”展昭瞪大眼看他,活像一只惊奇的小猫。白玉堂觉得有趣,点着头,心想这猫莫不是喝多了?醉了会变得有些……幼稚?再喝点酒会不会直接变成猫用爪子洗脸?   想着想着白玉堂就被自己脑补的画面逗乐了,躺在屋顶上笑得开怀,展昭在一旁歪着脑袋看,显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闵秀秀带着儿子卢珍刚走到院外就听到白玉堂那爽朗的笑声,倒是有些好奇,很久没听见五弟这么笑了,他跟展小猫做了什么把他乐成这样?   卢珍可没想这么多,一跑进院子就叫开了:“五叔五叔!来陪珍儿放烟花!”   白玉堂看到下面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咧嘴一笑,翻身下去:“好!五叔陪你玩!”   闵秀秀望着没大没小的两人无语,儿子最亲的居然是五弟,难道是因为两人玩性差不多大?   烟火绚烂,灿若满天星斗。展昭坐在屋顶,却不去看热闹的天幕,而是看着底下庭院中那一抹耀眼的白衣,嘴角带着笑,也不知是醉了还是醒了。   白玉堂一抬眼,望进了那双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里,对视良久后,两人都笑了。   烟花在身后头顶绽开,宛若对一段感情的开始最美好的祝愿。   “直到我终于遇见了你,你让我生命有了意义,落叶或雪迹也都美丽,你是我的奇迹。”——《奇迹》   春节·交识   天才蒙蒙亮,万籁俱寂,悄然无声,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让人情不自禁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盛大的烟火盛宴。官道上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一黑一白两道影子飞驰在官道上,身后扬起阵阵尘土。   黑马背上,展昭抓着缰绳低俯身子,侧着头笑道:“白兄跑这么快,是等不及要去投案自首了?”   另一边的白马上,白玉堂不屑地撇撇嘴:“臭猫牙尖嘴利!白爷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又没犯事,什么叫‘投案自首’?还不是为了早些到开封过年!白爷可不想今年过年这几天都在赶路,连个着落都没有!”   展昭瞄了他一眼:“也不想想这桩事是谁惹下来的,展某两边来回跑是因为谁?”   白玉堂笑:“谁叫你被封了御猫?这么折腾一下你算轻的。自古有人家遛狗,我白爷爷如今来溜猫,从开封溜到陷空再溜回去!”   “白、玉、堂!”展昭恼羞成怒,白玉堂一抖缰绳,胯|下的骏马便冲了出去:“嘿,猫儿,来比比是你那‘苍黛’脚程快还是白爷家的‘清霜’更厉害!”   展昭自是不甘落后,纵马追了上去。苍黛和清霜都属千里良驹,平时少有机会能跑得尽兴,现在也许是知道了主人家的心思,被激发了血性,嘶鸣一声就在官道上驰骋起来,转眼便连陷空岛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为了赶时间,两人在官道上跑了没多久就收敛了玩性,抄小道前往开封府,一路上虽不能说荆棘遍布,但从林间杂草泥泞是免不了的了。展昭是没什么,他为了办案比这更艰难的苦都吃过,早已习惯了。白玉堂就没这么心宽了,看着自家爱马雪白的毛发上蹭起的泥土、被树枝划得乱七八糟的锦袍,白玉堂的脸越来越黑,惹得展昭频频偷望——哇!都快赶上包大人了!   时至正午,白玉堂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非得要先找处水源清洗一下。展昭无法,再加上被白玉堂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已经到了中午,肚子有点饿了,说不定从水里抓几条鱼烤来吃,只好下了马牵着绳找水源去了。   白玉堂运气不错,停下来这个地方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河沟不深,河水也清澈见底,水中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条小鱼顺流而下。正午的阳光直照下来,连河底石子上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展昭松了口气,把苍黛牵到河边,苍黛乖乖地俯首饮水,展昭伸手触摸了一下河水,立即缩了回来,一双猫儿眼看着河水有些迟疑。白玉堂明显没那么多顾忌,把清霜留在岸边,自己则直接脱了靴子挽起衣裤下到河里,用手捧了水往清霜身上沾了泥灰的地方浇去。   展昭在一旁眨了眨眼:“白兄……你不觉得冷吗?”   白玉堂拍了拍清霜光滑柔顺的毛发,回道:“不冷啊,爷的内功偏阳,耐过这么点低温自是不在话下。”他偏过头看着展昭一幅怕水的样子,不厚道地笑道:“猫儿你不敢下水啊?也对,怕水本来就是猫的天性。”   展昭不服气地回道:“展某只是先天体弱,练的内功又比较柔和,有些怕寒而已!”还有那个“猫儿”是什么鬼称呼?!不要趁着展某昨晚喝醉了没有反驳就随便乱给人起绰号啊!   白玉堂将展昭炸毛似的表现收入眼底,又笑了一声,转过身自顾自清理了起来。   展昭撇撇嘴,又望了望清凉的河水,咬咬牙就要把手伸入水中,忽然听到耳边传来风声,伸手一接,湿润温热的手感让他呆了一下,摊开手——一张雪白的锦帕?   展昭盯着手中的锦帕一阵愣,身前白玉堂的喊声让他回了神:“呆猫!还愣着干嘛?不知道趁热洗脸啊!”展昭下意识地低头把锦帕敷在脸上擦了擦,温暖柔软的触感似乎从脸上手上传到了心里。   不敢再耽搁,展昭飞快地擦完了脸手,一看手中的锦帕已经花得不成样子,带着歉地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已经清理完了,清清爽爽地上了岸,连清霜的毛发都已经用内力烘干了。感受到展昭的视线,白玉堂转过头,就见那人瞪大了一双漂亮明澈的猫儿眼颇有些委委屈屈地望着自己,白玉堂顿时觉得那双眼睛简直无法直视!再这么对视下去,自己肯定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强忍下把展昭真当猫那么揉诡异想法,白玉堂咳嗽了一声,不自然地咧咧嘴:“看爷干嘛?那锦帕送你了。”白爷才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后面这句话只是想想,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口,“还不快把身上擦一下?脏兮兮的像只花猫。”   展昭想了想,在乖乖动作之前小声地说:“展某回去会洗干净的……”   白玉堂没理他,只是盯着河面看了好一阵,然后扭头向树林走去。等展昭终于把身上擦干净,把苍黛的毛发也打理好之后,就见白玉堂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枝站在岸边,看那架势像是在……叉鱼?!   就在展昭目瞪口呆的功夫,白玉堂已经眼疾手快地将树枝往河里一|插,一抖手,一跳活蹦乱跳的鱼就被甩上了岸,手法干净利落,直看得展昭钦佩不已:“白兄,你会叉鱼?”   “爷好歹也是在水边长大的,叉鱼这么点小事自然会!”说话间,又是一条鱼甩到了岸上,“呆猫,愣着干什么,生火啊!看白爷给你秀秀高超的烤鱼技术!”   展昭一边思索着“白玉堂这种贵公子居然还会烤鱼?”一边去树林里捡木柴树枝回来生火。用火折点燃了柴堆,展昭在这边小心翼翼守着火堆,那边白玉堂不慌不忙又叉起了几条鱼,估摸着应该够了,就把鱼拎上岸做处理,等火烧得够旺了,鱼也处理好了。   白玉堂在展昭的目光中施施然坐到火堆边,架起了鱼烤了起来。展昭看白玉堂点的手法相当熟练,有些好奇:“白兄……经常做这种事?”   白玉堂翻转着手上的小木棍,回道:“小时候经常干,现在倒有些生疏了。”想到了什么,冲展昭一笑:“猫儿你可是第一个尝到爷手艺的人哦,荣幸吧?”   展昭心中一暖,有些感动,口上还是道:“说明白兄的手艺不怎么样啊,别人有先见之明,可怜展某只好成为白兄实验的牺牲品了。”   白玉堂双眼微眯,邪笑:“猫儿,这可是你说的,有本事待会儿别吃!”   鱼身在火上翻转着,不一会儿便开始变|色,一阵诱人的香味飘了出来。白玉堂极有耐心,一直到鱼身上浸出了油,鱼皮变得焦黄,才把鱼从火上移开,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安静得令展昭觉得有些异样,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默默守在旁边面有担忧地看着他。   白玉堂望着手中的鱼发呆,脑海中回忆起曾经的经历,兄长们很忙,师父常常把他赶下山历练,行走江湖总是一个人,相交的人大多是冲着“陷空岛五当家”和“金华白家二少爷”的名头,没有人会安静地在身边陪着,没有人教他如何交朋友,如何与人相处,所以我行我素,任性霸道。现在……白玉堂看到展昭眼中的担心和顾虑,释然一笑:“呐猫儿,鱼好了哟~爪子洗干净了吗?”   展昭一口气憋在喉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么多来关心这只臭老鼠,于是干脆什么也不说,直接伸手夺走了白玉堂手上的鱼,把鱼当成某白老鼠狠狠咬了一口,不难想自是被烫得不轻。   白玉堂失笑,插|起下一条鱼开始烤,口中幽幽地道:“猫儿着什么急?还有呢。今日清晨不是煮了一碗汤圆吃吗,这么快就饿了?”   展昭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他着急走又在路上跑得那么快,那么少一碗早就消化光了,如果自己还在开封,哪儿来这么多事?归根结底都是白玉堂的错!不过到底还是放慢了速度,等白玉堂一起吃。   当鱼都烤好的那一刻两人争抢了半天,最后还是看在鱼要冷了的份上才决定一人一半。啃着美味的烤鱼,展昭很不解:自己明明是一个很沉静稳重的人,怎么跟白玉堂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各种活泼各种“幼稚”呢?想了一下,难道是因为白玉堂智商太低,连带着自己的也被拉低了?   白玉堂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正在遗憾没有调料不够完美,突然背后一阵恶寒,一激灵,转过头正看到展昭一脸“嫌弃”,差点噎住——那猫是什么表情?嫌弃爷的鱼还啃得那么欢?!眼睛都眯起来了,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两人就着干粮啃完了鱼,休整了一会儿又上路了。一路上风驰电掣,只有两匹马跑得累了才停下来休息,一休息两人又会斗嘴吵架,所以一路上随着两人之间的隔阂疏离慢慢消失,“感情”也是在稳步提升中……   经过几天的风餐露宿,展昭终于带着白玉堂在黄昏时赶回了开封。一进城白玉堂就迫不及待地回了陷空岛名下的一间府宅,只丢下一句“爷等会儿再来开封府找你”便没了踪影,展昭喊都来不及喊,只得牵着苍黛和白玉堂落下的清霜往开封府走去。   此刻开封府书房里,包拯包大人愁眉不展,公孙策也是面有忧色,束着手站在一旁。听下人通报说展护卫回来了,正在书房外等候,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下意识地望向坐在首位的人。   坐在守卫的人竟是位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多岁,衣着华贵,相貌端正,眉眼虽是平和,却有着一股傲然之意,不怒自威。见两人看向自己,年轻男子淡淡笑道:“怎么?这里是开封府,当家做主的可不是朕,何需询问朕的意见?还不快让展护卫进来?”   两人无法,只得让展昭先进来。也不知道皇上今天怎么了,突然出宫跑到开封府来要看三宝。三宝都让白玉堂盗走了,他们怎么取得来?本来还在犹豫怎么打消皇上的兴致将人劝回宫,结果展护卫这个时候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白玉堂和三宝一起回来的,不然怎么向皇上解释?   展昭进了书房,一眼就看见了首位上坐着的华服青年,惊诧之下连忙单膝下跪:“臣展昭……”   “哎,免礼免礼。”皇上赵祯挥挥手,让展昭赶紧起来:“展护卫不必多礼,朕只是在宫里闷得久了,想出宫玩玩,顺便观察一下开封百姓们的生活。想到这么久了还没能见识一下开封府的三宝,正好过来看看。”赵祯说着微眯起眼:“不过……包卿似乎很不愿意把三宝拿给朕看啊……”   包拯一惊,皇上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而且明显是对自己刚才的拖延很是不满。但他也没法啊,三宝根本就没在府上,没想到刚好展昭赶回来了,当下只好把希望寄予在他身上了。   顶着众人或期盼或审视的目光,展昭面不改色,镇定如常地抱拳道:“皇上说笑了,臣马上将三宝取来。”   赵祯这才脸色稍霁,点点头让他去。包拯与公孙策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展昭应该是将三宝带回来了,但是……怎么不见白玉堂?   展昭出了书房就直奔公孙策的书房,四下打量之后,思及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他们肯定已经让人将开封府里检查过了,那么白玉堂藏三宝还能不被人发现的地方……他抬头看了看,纵身一跃轻轻松松跳上房梁,一眼就发现了角落里不起眼的灰色包袱,于是一笑:“老鼠真不愧是老鼠……”   包拯和公孙策内心忐忑地陪着赵祯喝茶,大气也不敢出。就在他们担心赵祯会等不下去时,展昭终于提着一个大包袱过来了。恭敬地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把三宝取出来一一摆放在赵祯面前,展昭微低着头退到一边,恍然一瞥看见赵祯脸上带着莫名的微笑,不知怎地背后一寒。   赵祯只是淡淡看了看,并没有拿起来仔细观察,与他之前强硬的表现有些不符。再联想到刚刚无意中发现的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展昭微皱了眉头——皇上突然要来看三宝,好像……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啊……   赵祯看完了并不着急走,仍是坐在木椅上喝茶。他不表态,包拯等人也不好动作。场面一时间变得僵硬,尴尬的氛围一直到被下人前来通报的声音打破。听说有位“年轻俊美的白衣侠客”在开封府外等候请见包大人和展护卫,赵祯饶有兴致地弯起了嘴角,轻磕着杯盖缓缓道:“包卿,朕可是对江湖上的侠客很感兴趣啊,何不让他进来?”   糟了!展昭心头一凛,皇上定是听说了白玉堂盗走三宝的传言,所以专门过来证实真假的!关键是他们并没有传出消息,那是谁透露的?!   包大人无奈,赶快差人把白玉堂请进来。白玉堂刚踏进书房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对,下意识看了展昭一眼,发现对方脸色沉重,也在担忧地看着自己,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白玉堂?”白玉堂正想向包大人行礼,没想到居然是做在首位的那个年轻人先开口了。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于是转而面向赵祯,抱拳道:“草民白玉堂,见过皇上,包大人。”   赵祯对于白玉堂猜到自己身份并不惊讶,也没介意他没有下跪,一直笑着,叫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你就是白玉堂?既知朕是谁,为何不跪?”   “正是草民。”白玉堂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回答,“白玉堂上跪天,下跪地,再跪父母,君臣民在草民心中并无高低贵贱之分,自是不跪。”   赵祯双眼一亮,笑容真挚了几分:“好!不愧是年少有为的江湖侠士!朕就不追究你冒犯的罪过了!至于你盗走三宝……”   “皇上!”展昭先一步站了出来,挡在白玉堂身前,道:“皇上,白玉堂并没有盗走三宝,而是将其放在了公孙先生的房内,只是因为与臣有些误会,所以将臣引去讨教,并无冒犯之意!”   “哦?”赵祯眸光闪了闪,“如此说来,朕听到的消息,是假的了?”   包拯适时走上前,向赵祯一拱手,道:“不知皇上是从何处,听闻此间消息的?臣以为,这等谣言,必须尽快制止!”   赵祯放下茶杯,取出一张方巾擦了擦手,然后背着手慢慢走了出去,答非所问:“包卿,你是个好官,出了朝堂,平日里可要注意安全啊。”   包拯沉默,低头跟在赵祯身后,送赵祯出了开封府,看着他坐上轿子放下了布帘,才道:“恭送皇上,臣,谨记圣谕。”   白玉堂在后面远远跟着,突然跟展昭传音道:“看来包大人处境有些不妙啊。”   展昭垂眸不语,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巨阙。白玉堂看得分明,也不再说话,转开了眼。   众人回了书房,包拯这才有时间询问白玉堂:“展护卫说的可是真的?白少侠只是误导了我们,实则并没有盗走三宝?”   白玉堂对于这位清正廉洁的开封府尹还是很尊敬的:“是的,白某只是对展大人的‘御猫’称呼有些不满,故有此作为。若有冒犯,白某自当认罪。”   包拯摸摸胡子,状似没听到白玉堂在“展大人”三个字上加的重音,和蔼地笑道:“白少侠又没有犯事,何来认罪一说?不知白少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可要来开封府暂住一段时间?”   白玉堂偷瞄了展昭一眼,故意忽视对方眼中的期盼,道:“多谢包大人海量,白某在开封有住宅,就不叨扰大人了。大人保重,白某告辞。”说完向包拯和公孙策一抱拳,转身离去,至始至终没有看展昭一眼。   看着白玉堂离开的背影,展昭眼色黯淡,白玉堂……还是不肯与自己想交么?   公孙策和包拯将展昭的表情看在眼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入夜,展昭巡街后回到自己院子,蓦然看到院中那一抹熟悉耀眼的白影,惊道:“白……白兄?”   “臭猫,巡个街这么久,叫你白爷爷好等!”那人回过头,不是白玉堂又是谁?   “白兄,你不是……走了吗?”展昭走过去,才发现白玉堂坐在石桌前,桌上还放着两个酒坛。   “白爷只说不住在开封府,又有哪条规定说白爷不能来此了?”白玉堂向他拍拍酒坛,“喏,白爷爷辛辛苦苦搬过来的好酒,在这里,也就只有你能陪爷一起喝了。”   “白兄……”展昭摸上一个其中一个酒坛,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白玉堂已经提着另一坛酒纵身飞上了屋顶,道:“来,猫儿,上来喝!”   “……好!”展昭深吸口气,提着酒坛飞上屋顶,坐在了白玉堂身边,揭开封盖灌了一口,道:“好酒!”   “是吧?这可是非卖品!”白玉堂也喝了一口,“要不是白爷爷有门路,其他人还拿不到呢!猫儿,今晚不醉不归!”   “那展某就舍命陪……老鼠了。”展昭狡黠一笑,清俊的脸在月光下更显温润柔和,双眼明亮清澈。   “臭猫!”白玉堂作势要打,被展昭轻巧地躲了过去,然后停了下来,看向远处,道:“猫儿,白爷爷在开封留几天,这段时间你有工作就去吧,白爷帮你看着包大人,元宵之后,爷再走。现在官场上包大人这种好官不多了,可不能被小人害了。”   闻言展昭双眼更亮了几分,心里积攒的阴郁一消而散,道:“那展某就在此,感谢白兄的仗义相助。”   “客气什么,你以为,只有你能帮包大人守这青天?告诉你,白爷爷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那名号之事就算揭过了,以后白爷还是要来找你比试的,可别想逃!”白玉堂哼了一声,继续喝酒。   展昭心中明了,嘴角的笑容加深,也举起酒坛喝了起来。   二人不再说一句话,但心里都明白,喝了这坛酒,今后,他们也算是朋友了。   清风不语,夜空深邃,唯月华似水洒在二人身上,恍然若仙。   千杯尽一笑泯恩怨,梦流光思华年,清歌一曲罢无言。——《醉仙歌》   元宵·送别   一年一度上元节,宝马雕车,火树银花,凤箫声,鱼龙舞,夜晚,才是这一佳节真正展现其魅力的时候,纵使入夜,京城中大街小巷也是灯繁入昼。布衣百姓脸上带着笑,逛着街市看花灯猜灯谜,河边亦有才子佳人,借着放河灯的机会寻觅佳偶。   连宫闱间都似感染了元宵节的喜庆气氛,宫里某位憋了许久的大人物借口说想体会一番民间过节的滋味,向当今圣上请求出宫,终于得了赵祯的首肯,点名要了一个贴身护卫后就带着另外几个侍卫兴致勃勃地出了宫门。   大街上,穿着鹅黄色锦丽长裙的少女惊奇地四处张望着,街边、树上和地摊上各式各样色彩缤纷的花灯一时让她有些看不过来,忙着东走西窜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倒是把一干侍卫忘了个干净。还好百忙之中还不忘抓住某个护卫的衣袖拉着他到处跑,不然被远远甩开的侍卫们可不得为他们主子的安全担心死。   “展大哥!我还是第一次出宫!原来外面这么好玩啊!真热闹!”少女看花了眼,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呼,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无比新鲜和兴奋,高兴得双颊绯红,靓丽动人。   少女身后的蓝衣青年笑容清浅温和,轻声道:“公主可别跑得太快,把臣等丢下了,到时候谁来保护公主的安全?”   “哼!都让你别这么叫我了,我可不想太惹人注意,直接叫‘玲儿’就好啦!”赵玲——皇上赵祯的亲妹,大宋金贵的公主,却是丝毫没有王孙贵族的傲气,也不端架子,很是平易近人,这也是展昭愿意领命作为贴身护卫伴她出宫的原因。   展昭看着赵玲,无奈地笑:“礼不可废……展某便叫‘玲小姐’吧,如何?”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善良率真的小姑娘的,不矫情不做作,也是从心里把她当作妹妹来对待的,私底下她若有什么小请求,只要是不逾理不过分的,自然会尽力满足,所以两人的关系很好。   “嗯……好吧。”赵玲想了想,嘟着小嘴点点头同意了,转过头又沉浸在灯会的热闹中了,差点就跑个没影。展昭叹了口气,一双眼睛牢牢追随着,关注着赵玲的动作,跟着钻进了人群。   身边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展昭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白玉堂。那锦毛鼠许诺帮他看着开封府,别说,当他出去巡街时还真抓住了几个盯梢的给直接丢进开封府的院子里了,当时还把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吓了一跳。这一手狠狠震慑了周围怀有不好心思的人,府上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展昭也能安心出去工作了。不过白玉堂从来没有再在他们面前露过面,只是在暗处守着,具体是在哪里……当展昭有一天巡街回来在自己房间里发现一坛喝了一半的酒后终于明白了,又无奈又好笑。   当展昭回到开封府后白玉堂也不是一直待在白府闲着无事可做的。时不时会有小偷或者恶霸主动上开封府投案自首,那哭爹喊娘的惨状,让包大人都不禁发笑。自从白玉堂来了开封,不得不说治安好了很多,过年这几天是人们防备心最低也是罪犯们最猖獗的时候,结果今年顺顺利利,基本没什么案子,算起来也是白玉堂的功劳。   想着想着,展昭突然笑了笑,怎么就想起那家伙了呢,是一个人太久,现在才终于有了一个能谈天说地一起喝酒的朋友的原因吗?也不知道今晚那只老鼠在哪里过节,是不是还是一个人……   “展大哥!展大哥!”赵玲不知何时跑了回来,拽着展昭的衣袖摇了摇唤回他的意识,没有发觉展昭在出神,指着旁边一处被人群围了三五层的大树上高高挂起的一盏缕空花纹的六角琉璃彩灯,一派天真活泼,“快看!那盏灯好漂亮!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小心些,那里人多,当心别走散了。”展昭点了点头,看着赵玲一马当先朝着拥挤的人群钻去,连忙紧紧跟随在后,一面还不忘向后面赶来的其他侍卫打手势示意跟上。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赵玲松了一口气,看到树下搭了一个木架,上下两排,每排都挂着十盏小巧的灯笼状的花灯,每盏灯下还用红绳吊着一卷纸条。木架边站着一个中年大汉,正得意洋洋地问还有没有人来猜灯谜的。   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展昭主动向旁边的人打听,这才知道这些灯的主人是要人们来猜谜,十文钱一猜,来人谁能一口气猜对二十个谜面,树上那盏琉璃灯便是奖品。   只可惜这花灯在这里挂了许久,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在规定时间里顺利答完二十道题目把灯取走的。一见难度这么大,周围的人也不敢轻易尝试了,生怕答不上来被人笑话又白费了钱,只是围在这里等着哪位才人能来破了这个局。   听了规矩,赵玲双眼放光,把希望的目光投在展昭身上,向着他撒娇道:“展大哥,你那么厉害,也去试试吧!玲儿也想要那盏灯,好不好?”   展昭好笑地看着出了宫就没个公主样的赵玲,无奈应道:“好,展某尽力。”   走出人群,展昭伸手拿出十文钱,道:“主人家,在下不才,想要来猜一猜阁下的灯谜。”   见终于有人敢站出来挑战了,人群中顿时有人叫起好来,纷纷为这个年轻人加油鼓劲。   主人家自然不会有钱不赚,好不容易又等来一个人,中年人上下打量一番,看出展昭气定神闲不骄不躁,明白这青年怕也是个有真才实学之人,于是收了钱笑道:“好!既然敢来,想必一定清楚我这儿的规矩了?二十道灯谜,每道一炷香的时间,答错或者超时都算失败,再答就要重来了。”   “明白,那在下便献丑了。”展昭微微一笑,走到那木架旁,取下了第一盏花灯下的纸条,解开后缓缓念道:“入门无犬吠,打一字。”   听到题目后周围的人立马开始想,赵玲也不例外,谁料没等他们脑子转过几个弯,展昭已经直接给出了答案:“若是没猜错,这谜底可是‘问答’的‘问’字?”   那中年人许是还没见过这般快的,念完题目就猜出了正确答案,当下收了最后一丝小觑之心,回道:“正是‘问’字,公子请继续。”   “哗——”人们被青年如此快速敏捷的思维折服了,细细想来可不是这个谜底吗?这题本身并不难猜,只不过他们决计没有展昭这么快罢了。想见识一下这个年轻人的能力,于是齐声催促着他揭下一个谜面。   展昭情绪没有什么波动,仍旧是不急不缓地取下第二张纸条,念出题目:“两点天上来,打一字。”顿了一顿,又是紧接着开口:“可是‘关门’的‘关’字?”   中年人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年轻人居然又猜到了答案,让他都不禁自我怀疑这题到底是谁出的,以前没见过猜谜猜得如此轻松的,谁不是猜上半天才能得出答案的啊?!   周围的人也被震住了,待展昭又开口问了一声,听到主人家宣布猜对了,这才回过神来,感叹这人厉害,又被抢先了,不由得更加期待接下来的挑战。   展昭知道自己太惹眼了点,接下来几道谜面揭开后,他装作思考的样子等了一会儿,也给了其他人暗自猜谜的机会,然后才给出答案,当然无一例外尽是猜中了。其中不乏刁钻古怪的题目,展昭也着实为难了好一阵,不过还好最后都回答上来了。   几经之后,周围的人也是服气了,同时还有人看出了展昭是有意等候的,更是心下暗赞,不止思维敏锐而且谦逊不傲,将来成就必定不同凡响!赵玲更是睁大了一双眼睛一脸崇拜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星星。   中年人擦了擦汗,笑道:“这位公子真厉害,已经连续猜对十道灯谜打破记录了,接下来的十道会更有难度,公子还请加油。”   展昭点点头,明白挑战才过了一半,还不能放松,接下来定要小心谨慎。   再次取下一张纸条,展昭打开后愣了一下,谜面竟然只有一个“一”字,谜目则是“打一成语”。不得不说这么简单的谜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乍一看还不知该如何入手,倒是把他难住了。   周围的人见展昭不说话,都知道这下是碰上难题了。有人去问主人家题目是什么,中年人在展昭旁边自是看得清楚,爽快地把问题抛了出来,然后苦恼万分的就变成一干群众了。   赵玲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准确的说,她连从哪里开始想都不知道。周围的人也一样,没有一点头绪。眼看着时间要到了,展昭仍是微皱着眉头思索着,赵玲自己都放弃了,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大哥为难,于是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道:“算了吧展大哥,玲儿也不是非得要那盏花灯,别太费心了。”   展昭看着她强忍着失望的表情,有些抱歉,正打算开口认输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钻入耳朵,短短的四个字,却让他略有些急躁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却也让他莫名觉得平静了许久的心好似忽然被激起了层层涟漪,变得活跃起来了。同时也是下意识地直接将那四个字念出了口。   “接二……连三?”   “正是!”中年人一声大喝惊得展昭回了神,眨了下眼睛承受着包括主人家在内的众人钦佩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传音过来的方向,不出意外地在旁边一座酒楼的窗口处瞥见了那独特的白色衣袂的一角,嘴角勾起,笑道;“在下可不敢居功,还得多亏昔日好友的提点,这才突然明悟。”   中年人不疑有他,让展昭继续猜。下一个,是“思,打一字。”   展昭略一思忖便想出了答案,与他同时回答的还有那个声音的主人,不过他是说给周围人听的,而那个人……是指说给他一人听的。思及此,展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是数字‘十’,对不对?”   拆字法,“田”的中“心”,正是“十”。周围的人一想是这个理,看中年人又憋屈又佩服的表情,就知道必定又猜对了。   剩下的几道题,借着暗处某人的帮助,展昭全都有惊无险地顺利答对了。主人家小心翼翼地用木杆从树顶将花灯取下,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展昭,道:“公子请拿好,这是小民做了这么多年花灯来最好的作品了。”   展昭双手接过,问道:“主人家能否告知,这些灯谜是谁出的?很厉害啊。”   中年人摆摆手,话语中又不免带上些自豪骄傲:“厉害不敢当,这些题是犬子想出来的,还费了好些功夫。那小子,干正经事不行,读了几年书倒是喜欢钻研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被他琢磨出了一些有趣的事物。”   展昭笑着告辞了中年人,带着赵玲离开了人群。临走之前抬眼望酒楼上望了一眼,那一抹白影已经不在那里了。回想到刚刚猜完最后一题后那人传音的内容,展昭悄然一笑。   赵玲捧着手中的琉璃花灯兴高采烈地跟着展昭走,一颗心一双眼尽在花灯上了,口中还不忘赞道:“展大哥好厉害,那么难的灯谜全部都答对了!”   “哈哈,可别只谢展某。”展昭一眼看到了前方人群外耀眼的白衣,眉眼中更添几分温情笑意:“要谢,就谢那位白公子吧,要不是他帮忙,光凭展某一人可拿不下这盏灯。”   “嗯?”赵玲没反应过来,看展昭领着自己径直走到一位背对着他们的白衣公子身后,悄悄观察着——与展大哥差不多高,衣料是上好的锦缎,气场……好强,有点不敢靠近,不过好像展大哥一点也不怕?   “白兄,好久不见。”展昭不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自然而然地向白玉堂打招呼,就像相隔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熟稔。   “臭猫,你还挺有闲心啊,这是拐了谁家的姑娘出来逛灯会啊?”白衣人转过身,惊了赵玲一下:这人……长得好生俊美!明明是个男子,却是比女人更甚,但倒是没有阴柔之气,反而英朗张狂,更惹人瞩目。   “白兄别乱说!”展昭吓了一跳,忙左右看看,低声道:“玲姑娘是当今那位的妹妹,展某只是今晚带她出宫玩玩,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赵玲点点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白大哥”便不再开口了,抱紧了怀中的灯。其实展昭这么着急跟白玉堂解释清楚是在情理之中的,但是赵玲心底还是升起了一股失落之感,不想说话。   展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只觉得不能让白玉堂误会什么。不过白玉堂很明显只是开玩笑,没有太在意,倒是比展昭先一步注意到了赵玲的脸色有些差,疑道:“公……赵姑娘,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展昭一惊,忙转头观察赵玲的情况,发现确实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问道:“玲姑娘?可要展某送您回宫?”   赵玲摇摇头,若无其事地道:“没事,我只是逛了这么久有点累了,让侍卫们送我回去就可以了,展大哥你好好跟白大哥再玩玩吧。”   “好吧。”展昭无法,只得把后面的侍卫叫来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目送着他们离开。白玉堂在旁边打趣道:“舍不得就追上去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展昭皱了皱眉,扭头向另一边走去。   “猫儿?生气了?”白玉堂诧异不已,忙不迭追了上去,这猫今天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这下怎么就生气了?脾气这么大,这么在意那个公主吗?   只有展昭自己知道,他生气不是因为白玉堂冒犯了赵玲,而是因为别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原因,只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隐约在告诉他,不能说出来。   白玉堂跟在展昭身边,见对方始终一言不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不免心头有些发堵,却奇怪的生不起气来,只想着怎么让他搭理自己。对于自己这种心态,白玉堂理直气壮地理解为,这是自己在汴京待的最后一晚了,回陷空前来找唯一可以聊上几句的展昭好好道个别,对方竟然不给面子,那怎么行!   白玉堂摸着下巴,眼睛不经意间瞥到路边小摊上的东西,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于是转身向那小摊处走去。   展昭没有留意白玉堂的去向,一个人走到桥上,看着悠悠的汴河上漂浮着的一盏盏河灯,突然感觉心中一阵空落,没来由的疲惫和孤独感如潮水般席卷上心头,一时有些恍神,直到被身后突然想起的喊声惊醒。   “猫儿?猫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白爷爷喊了你半天了!”白玉堂抱怨着说道,不过他不满的表情配上此时手上提的两盏造型奇特的花灯……倒是别有几分喜感。   “咳,抱歉。白兄,你这是……?”展昭强忍着笑意,好奇地问道。   白玉堂也咳了一声,别过了脸把手上的花灯递过去一个,小声道:“刚刚在路边看到有个卖动物花灯的小摊,所以买了两个,想到这个挺适合你的……”   展昭这下是真的笑出来了:“你确定……这个适合展某?”   白玉堂一愣,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紧张什么拿反了,现在递给展昭的是一个抱着花生米的白色小老鼠形象的花灯,小巧玲珑精巧可爱。而他提在身边的则是一盏趴着睡觉的小花猫模样的花灯,亦是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白玉堂瘪瘪嘴,又不好意思收回来,直接把小老鼠的花灯塞到展昭怀里哼了一声:“给你了就是你的!白爷爷说适合你就是适合!有意见吗?”   “没有,哪敢有意见啊。”展昭抱着那盏灯,笑得格外温柔,“白五爷送的东西,哪有拒绝的道理?”   “哼!算你识相。”白玉堂也不再纠结,提着小花猫的花灯就拉着展昭往前走了,“走!陪白爷爷好好逛逛,白爷帮你守了这么几天开封府,这是报酬!”   展昭这时才想起来,白玉堂说过他会在开封待到元宵节,也就是说明天之后,他们再次见面的机会就很小了……   抿抿嘴,展昭快步跟上白玉堂,笑着道:“那要不要展某稍尽一下地主之谊,带白五爷逛一下汴京呢?”   “好啊。”白玉堂提起那盏花灯冲着展昭晃了晃,笑得像只偷了油的老鼠,“带路吧猫儿~”   “噗。”展昭突然笑弯了眼,又憋住向前走去。   白玉堂不明所以,见他只笑不说话,追上去戳了戳他的背:“臭猫,笑什么?”   “很像。”   “啊?”白玉堂歪了歪脑袋,“像什么?”   展昭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另一只手提高了那盏小老鼠的花灯,还故意摇了几下。   白玉堂怒了:“展!小!猫!”   “哈!”展昭脚下一动,用上燕子飞就逃进了人群。   “别逃!抓到你就死定了!”白玉堂自是不甘落后,咬牙切齿地使出“如影随形”就追了过去。   人群之后,一双美丽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两人,知道他们没入人海再也寻不到踪迹。少女身后的护卫犹豫着问道:“小姐……追上去还是……”   “……回宫吧。”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赵玲站在人群中,沉默良久后转身往皇宫走去,“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记住了么?”   “是!”身后的侍卫们低下头,恪尽职守地护送公主回宫。   赵玲一路沉默着,虽是笑着,却是饱含苦涩。展大哥……玲儿的奢望终究只是奢望了,你从来没有那样笑过。是不是……只有你认定的人,才能让你活得像个有情感的“人”那样的鲜活耀眼?幸好,幸好玲儿还什么都没说,还能当你的妹妹,也……来不及说了……   另一边,白玉堂和展昭笑闹了许久,累了后就在河边欣赏人们燃放的烟火。靠着彼此的肩膀,仰望着五光十色的夜空,两人都想起了除夕时在陷空岛上的夜晚,相视会心一笑。   焰火晚会结束后,两人分别。展昭向白玉堂一抱拳,道:“白兄,认识你是展某的幸运,若今后再上汴京,欢迎来开封府。”   白玉堂潇洒一笑,同样抱拳回礼:“猫儿,说好了,咱们后会有期,有缘再见!白爷爷先走一步,就此别过!”   展昭目送着白玉堂先行离开,转身向开封府走去,脸上是藏着些许期待的笑意。   白玉堂,有缘再见。   谜题怎样猜破,蘸墨笔底自蜿蜒勾勒;提灯映笑意如若,陈绍半盏微醺浅酌。——《汴梁灯火》   清明·再遇   清明时节,总免不了平添几分忧愁的连绵阴雨。好不容易雨停了也没有放晴,白茫茫的天,灰蒙蒙的地,天地山水都仿佛笼上了一层薄雾,压抑沉闷的气息令人无端丧失了说话的欲望,连其他动物也似受了感染,万籁俱静中让人有了一丝错觉,除了偶尔掠过的鸣叫的飞鸟,这世间便没有了其它生灵。   白玉堂提着一坛酒,默默跟在卢方身后,穿过一条条两边长满杂草的泥泞小路,来到一座看上去平凡普通,却又处处透露出大气的坟墓前。   卢方拿出带来的供品,喃喃道:“白兄弟,我带五弟来看你了。这小子逃了这么多次,今年终于是学乖了一次。你也好久没见他了吧,待会儿让他好好陪陪你。”   白玉堂抿着嘴,一点一点细致小心地抚摸着冰凉的墓碑,手指划过上面清晰的刻字,“白金堂”三个字生生刺痛了眼。   自从三年前兄长去世后,白玉堂便强迫自己不去念,不去想,更逃避来到这里。白金堂将他养大,教会了他功夫,临终前还将他托付给了四位堪比亲兄弟的异姓兄长,从小到大无一不是关心到极致。长兄如父,白金堂的逝世让白玉堂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便是更加的肆意妄为,到底是仗着四位哥哥的宠爱还是失去了兄长的管制,怕是连他自己也讲不清吧。   至于为什么今年愿意来为兄长扫墓,大概是因为突然就清醒了,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能在兄长的庇护下安心成长任性冒失的孩子了。谈不上因为什么人什么事悄然转变了观念,说不出具体的原因,理不清复杂的心绪,但是有可能,成长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   两人快速地将墓地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然后摆食上香。白玉堂捏着三根香,跪下三揖首,看着墓碑上兄长的名字,默念。   放心吧,哥,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我不可能随心所欲一辈子,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卢方知道白玉堂需要一点时间独处,于是走远了一点,留给这对兄弟一点空间。   白玉堂打开酒坛,香气四溢。倒出满满一碗酒,向墓碑一举杯,倾倒下去。   求兄长保佑,一愿家人健康平安。   再倒,再倾。   二愿友人无事无忧。   三倒,三倾。   三愿天下太平,无战无乱。   白玉堂敬完了兄长,又倒出一碗,仰头灌下,再放下碗时,眼眶有些发红。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边的酒液,摇了摇手边的酒坛,听得里面还剩有些,勾唇一笑,这些酒就留给大哥吧。这一笑的风采,恍然又是那潇洒不羁的玉面修罗锦毛鼠的模样。   卢方见到白玉堂恢复了精神,松了一口气。待白玉堂拜完起身,他也走过来取过三支香,点燃拜了拜,嘴里念叨着什么保佑家人平安,保佑五弟顺利长大,最好快些成家好有个归宿什么的……   听到前面白玉堂说不敢动是假的,他这四个哥哥待他是极好的了,不过后半部分……白玉堂咳了一声,尴尬地道:“大哥……现在提成家立业还早了点,就不用在我哥面前说这些了吧?”   “早什么早啊?你看隔壁那谁谁,儿子都有了。”卢方把香插上,站起来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   白玉堂虚躲了一下,笑道:“那四哥不也还没娶妻嘛,大哥你着什么急?”   卢方白了他一眼:“你四哥的条件跟你的条件能比吗?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这些事了。”   白玉堂打了个哈哈,躲过了这个话题,转身向来路走去:“大哥我先去外边等你啊。”   卢方无奈地笑笑:“这臭小子。”他坐下来摸上酒坛,看着墓碑,暗道:“白兄弟,你可要保佑五弟啊,我们都不求什么,只希望他能平安幸福一辈子,就够了。”   白玉堂走出一段路,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卢方的背影模模糊糊,显出些许伤神,白金堂的墓几乎融入背景,有几分不真实感。他隐约知道了,为什么以白家的财力,大哥不想死后把墓地修得更大更豪华。斯人已逝,何必在乎身后事,尘归尘土归土,像这样平平淡淡隐于山野,也未尝不好。   他望了一阵,直到卢方整理好东西向自己走来,才转过身继续若无其事往外走。   踏在雨后湿润的土地上,也许是心头放下了压抑许久的枷锁,白玉堂只觉得轻松愉悦。回想起卢方刚才的话,白玉堂笑了笑,大哥也太过操心了些,自己在江湖上那些好友有多少比自己年长却还没有成婚的,以自己的资本,要找个人还不容易?关键是要两情相悦才行啊,不是对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定下来呢?   脑海中不期然闯入一张清俊英气、眉目温和的脸,白玉堂愣了愣,摸了摸鼻子。怎么就突然想起那只官猫儿了呢?说起来,也不知道展小猫有没有心仪之人。思考了一下,白玉堂下意识摇了摇头。   大概是没有的吧?按照那只猫死板谨守,万事以公理为第一的性子,怕是没什么精力,也没时间来想这些事的,就算有女孩子喜欢他,也可能根本察觉不出来啊。上次等会碰到的那个公主,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虽然那个赵玲没有表明,也或许是她自己也在犹豫,但展昭还是只把她当成疼爱的妹妹,丝毫没有想到一点男女之情。不过听说丁家曾有意招南侠为女婿,也不知是真是假。   正胡思乱想着,白玉堂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人声,还有刀剑相击的剑鸣,当下按捺不住好奇心,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大哥你先走吧”便没了踪影,卢方想阻止都来不及,一声“小心点”硬生生憋回了喉咙,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感叹孩子长大了就是不好管。   白玉堂潜在草丛里慢慢靠近,听到两个人的交谈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貌似有点耳熟?不等他靠近,那两个人似乎也一边打一边移动过来了,虽然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的话并不多,不过也足够他听出来对方是谁了。   白玉堂不知不觉弯起了嘴角——这么有辨识度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展小猫也是够忙的清明节都在外面不着家,不知道这次又是在干什么。   外面的展昭隐约能察觉到有一个人藏身在草丛里,不过没有感受到那人的敌意,便只留了一份小心,专心对付起眼前的敌人来。   面前的年轻男子也是生得英俊,只可惜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奸邪之气破坏了整体的形象,看向展昭的眼神也是带着满满的恶意,口中不干不净的道:“展南侠……哦不对,应该称您为‘展大人’了。怎么,当了官儿就能欺负小百姓了吗?锲而不舍追了在下这么久,可惜在下并不想与展大人纠缠不清啊。”   展昭不为所动,只道:“花冲!你可别装无辜!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你犯的罪不可饶恕!展某既然遇上了你,不把你抓捕是不会放弃的,还是趁早跟展某归案的好。”   “哟,这官腔打得挺熟练啊。”花冲不屑地笑着,手上的钢刀不停,横劈竖斩,刀刀生风,下手狠辣毫不迟疑。展昭却是因为顾及不能伤了犯人落下口舌,所以不好下重手,偏偏花冲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没有多余的防守,一心狠攻,还时不时自己往巨阙剑上撞,逼得展昭不得不收手,这才拖过了这么久,不然等展昭的实力,正面对上早就将他拿下了。   白玉堂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了,他认出了花冲是谁——臭名远扬的采|花|贼“花蝴蝶”,没想到这次被展昭逮住了。他一眼就看出来展昭处处相让,大概也能猜到是为了什么,当下嘀咕了一声“迂|腐古板的官猫儿”,然后摸出一颗白玉飞蝗石向花冲打去。   花冲只觉得手腕猛地一痛,钢刀差点没拿住,被展昭抓住机会打掉了刀,忙连退几步,恶狠狠地道:“展昭!没想到你自诩君子,居然做出放暗器这种下作之事!”   展昭没为自己声辩,他很熟悉刚才那种石头的样子,这种套路,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那人之手,于是微微笑了笑:“承蒙江湖朋友的抬爱,展某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君子。”   花冲看着展昭的笑容很是刺眼,右手垂下时一只细管悄然滑出袖口,借着身体挡住了展昭的视线,却被白玉堂一眼看到了。瞥见花冲脸上的阴笑,白玉堂一惊之下喊道:“猫儿!小心!”   花冲没料到旁边还有一个人,不过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举起手中的细管对准展昭一吹,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刹那间飞出,饶是展昭早有预料,也还是有几根没躲掉,穿透衣服扎进了左边肩头的皮肤。不过也多亏了白玉堂刚刚那一喊,花冲的手抖了一下失了准头,不然展昭可能会中招更多。   “唔!”展昭能感受到肩膀中针的一片已经开始发麻,运气时经络中出现了阻塞感,彻骨的寒意顺着胳膊向下蔓延,整只胳膊都失了力,脸色有些发白。   白玉堂见展昭脸面色不好,瞬间沉下了脸,拔出画影跃上半空朝花冲狠狠劈去。   花冲只见一片白影带着寒光向自己袭来,匆忙之下躲闪不及,只好倒地滚开。白玉堂一击不中,画影斜挑划过花冲的腰间,顿时见了血。   花冲何时如此狼狈过,现在也只能就这样躲过去,庆幸着没有伤得太深。看到白玉堂还欲再斩,银白的剑身闪着寒光,摸到身边的钢刀就滚过去握住了顺势举刀相迎。   刀剑相接,发出“锵”的一声。场面暂时僵持不下,花冲这才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模样,一时惊诧不已:“锦毛鼠白玉堂?!你居然会为御猫出头?!什么时候猫鼠的感情这么好了?难道之前关于‘鼠猫斗’的传言是假的不成?”   “哼!”白玉堂剑一抖,也不知道他怎么闪的,画影绕过了钢刀直直刺入了花冲的肩膀,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是展昭受伤的地方,冷声道:“展昭是官,他不敢伤你,白爷爷可是江湖人士,下手就没那么仁慈了。”   花冲一声闷哼,还是硬着嘴嘲讽道:“哈哈,世人怕是想不到,老鼠和猫居然也能成为朋友,太可笑了!白玉堂,什么时候你也沦为官府的走|狗了?”   白玉堂一脚踩上花冲的手腕,长剑一震,伤口又扩大了几分,白玉堂对他痛苦的表情和涌出的鲜血视若无睹,冷笑着道:“白爷爷说过了,你不是自诩江湖人吗?连江湖人解决事情的手段都忘了吗?要不要白爷爷再帮你深刻回忆一下?”   “哈!展大人,这里可有人仗剑行凶,看到了吗?”花冲痛得直抽气,目光转向旁边处理伤口的展昭。   展昭白着脸,银针已经被他取出来了,自己把穴道点上后那种凉意便减缓了很多。撕开肩头的衣物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伤口周围的经脉都变成了蓝色,颜色一直往下延伸,估计整条胳膊上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吧。只有希望不是什么剧毒,等回去后让公孙先生看看吧。   听到花冲的话,展昭还是保持着笑脸抬起头,不过此时那笑中怎么看都带了些狡诈和报复:“不好意思,由于犯人用了些手段,展某技不如人,已经中招昏迷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花冲万万没想到展昭居然是这个反应,激动之下伤口加深,顿时别说挣扎了,连动也不敢动,免得等会儿展昭没昏过去,他倒先痛昏了。   白玉堂挑起嘴角,他就知道,这只猫没这么好欺负,平时都把爪子藏起来了,偶尔本性暴露露出爪子,倒是有些趣味。   等到久候弟弟不来所以担心出了什么事的卢方赶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情景——他家五弟踩着地上一个男人的手,剑插|在那个男人身上,然后与另一个半跪在地上的青年相视相笑……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还是展昭先发现了呆立着的卢方,叫了一声“卢岛主”,卢方这才发现这人居然是有过一点交情的展昭,再看看展昭身上有些破损的红色官服,地上沾了血迹的几根银针,结合现在的情况,大致能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热情地上前问道:“展大人,可是缉凶时遇到了麻烦?”   “是的,多亏了白兄帮忙,不然仅凭展某,可能会让这花冲逃掉。”展昭对于卢方也有些敬重,客气地回道。   “哦?居然是花冲?”卢方意外地道,“展大人这次可是为民除害了啊。”   展昭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但还是坚持着回道:“谈不上为名除害,只是占谋得职责而已……”   “大哥!”白玉堂看出来展昭情况不太好,喊道:“大哥来帮忙把这花冲压制住,猫儿受伤了,我带他到陷空岛给大嫂看看是不是中毒!”说着也不管卢方反没反应过来,直接抽了剑在花冲身上擦干血,向展昭大步走去。   花冲疼得一哆嗦,翻了个白眼,也不着想逃跑了,鬼知道当白玉堂知道自己的猎物跑掉之后再被捉到会是什么下场,他宁愿直接上狗头铡也不愿再落到白玉堂手上了,那人对敌人还真是狠辣无情,倒是符合“玉面修罗”的名号,却是不知道他居然对友人这儿上心,还是本应成为宿敌的御猫,真是……有趣。   卢方原本还担心白玉堂会使小性子为难一下展昭,没想到这小子满脸的担心,不似作伪,于是放心地让他来照顾展昭了,自己则去看看花冲,可别让人随便死了。   白玉堂看着展昭肩上的一个个细小的针口,心里泛上不易察觉的心疼,掏出闵秀秀给的上好金疮药,毫不吝啬地倒了上去,冰凉凉的药膏覆在皮肤上,展昭顿时恢复了一点精神。看到白玉堂一个劲儿倒药,连忙笑着阻止了:“白兄,要不了这么多,卢大嫂的药都是很有效的,涂一点就好了,等我回去让公孙先生看一下就行了……”   白玉堂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控了,对展昭的关心似乎超出了自己预料,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当下压下了心中的惊疑和波动,收好药瓶后面无表情地道:“不行,跟我回陷空岛。”   “唉?!”展昭不明白这人怎么一下变了脸,刚刚还“真情流露”担心不已,现在马上又强硬起来了,这阴晴不定的性子……还是没怎么变啊。   白玉堂可不管展昭怎么想,他刚刚的话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通知。见展昭还站不起来,于是非常干脆地将人拉起来背在背上,感受了一下身后人的体重后,想了想又把人放下,改为揽住展昭的肩膀和腿弯将人抱起,回头向卢方说了一声,便施起轻功往回去的方向奔去。   展昭因为中毒的原因头脑还不清楚,整个过程都是懵的,直到被白玉堂抱着经过了好一段距离才回过神来。头靠在白玉堂肩头,如此亲密的姿势和距离让展昭脸上发烫,低声道:“白兄,放我下来!”   “行了吧,安心呆着,以你现在的状态,让你自己跑不知道还要耽误到什么时候,白爷爷愿意带着你跑就要知足。”白玉堂说着带上了一点调笑的意味,“不过猫儿,你还真是轻啊,本来还想背着你走的,不过发现抱着更方便,不愧是使燕子飞的,‘身轻如燕’啊。”   展昭咬了咬牙:“展某是因为公务缠身,无暇修身养性,所以身子轻了些,让白五爷失望了真是对!不!住!”   白玉堂哈哈一笑,道:“没关系,白爷爷最喜欢喂猫了!等把你送到陷空岛上,白爷爷就给开封府写封信,让他们给批几天假,正好弥补了你节日时的假期,你就安心待在岛上让大嫂帮你调理下吧,她可是乐意得很!白爷爷可记得,你说过少时身子弱,现在再不注意下,以后老了就得大病小灾不断了。”   展昭讲不出话来,没想到两个多月前随口说的一句话白玉堂都还记得。说不出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只知道心底有一块地方被捂热了,烫慰得令人措手不及,又不忍弃之不顾,只好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悄悄放置在深处,任由那暖流淌过心间,温暖得几乎要让人忍不住落泪。   展昭咬着唇,将头埋在白玉堂胸前,不让他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   怎么会这样……   白玉堂还以为展昭是中毒发作了,问什么也不回答,把他吓了一跳,加快了脚程。直到抱着人闯进闵秀秀的药庐,还吓得闵秀秀一个手抖配错了一味药,赶紧为已经昏迷过去的展昭把脉,得出毒|药药性不强可以解开,白玉堂才松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当然,作为害得大嫂配错药的惩罚,白玉堂自觉打扫了好几天的药庐,顺便亲自给展昭熬药。当展昭清毒完毕醒过来后,白玉堂也终于从药庐解放了,不过熬药这种事他倒是乐得亲力亲为,连带的兄嫂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你小子可别找小昭的麻烦乱加点黄连啊什么的进去啊!   白玉堂委屈万分,他好不容易有个可以交心的好友——虽然与这好友交识的经历别具一格,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相处多久——就不能好好尽尽身为好友应尽的职责吗?他就是看展小猫顺眼了,就是愿意照顾他,不可以吗?   展昭听他倒着苦水,一口喝完汤药后接过对方递来的蜜饯含在嘴里,然后听他继续讲,笑得眉眼弯弯,那双充满灵气的猫儿眼眯起,恰到好处地安抚了白玉堂受伤的心——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原因。   白玉堂还真的替他向开封府请假了,本来遇上花冲也是突发事件,包拯和公孙策还担心他外出办公出了什么事,这下听说他在陷空岛养伤,很爽快地批了一个月的假,让他把伤养好了再回去,府上的事不多,不用担心。至于花冲,卢方在得知展昭需要久养后就已经带人把他押到了开封府,于是白玉堂更心安理得地不让展昭走了,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拉着人比武,一来一去两人也越来越熟悉,关系也是越来越好。   不过假期是会结束的,伤也是会养好的。展昭离开陷空岛前的一个晚上,白玉堂拉着他上了屋顶喝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盏,不说话,只是喝着酒,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月光柔和如水,银辉轻轻洒在他们身上,一如那日在开封府分别前的夜晚,似乎昭示着不久后的再遇。   白玉堂看着展昭的侧颜,心神一动,或许就是在那时,他注定被身边人美好的模样所吸引了吧。   第二天,展昭临行前飘起了下雨,闵秀秀一边叮嘱他注意休息保养身体,一边小声道“怎么不见五弟过来送行呢明明之前还说关系很好的”。   展昭撑着伞,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们已经道过别了。”他抬起伞,目光透过雨幕遥遥望向白影居的方向,笑容中多了些什么,“反正,以后还会再见的。”   白玉堂看到了那令人惊艳的微笑。他目送着展昭上船,慢慢驶离陷空岛,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期待。   以后还会再见的,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那样一副糟糕的样子啊,展昭。   浥雨轻寒,蓦然一笑恍若谪仙;临行过往无端含话唇畔 别月天悬。——《溯世书》   端午·试探   五月初四这天,开封府众人齐齐聚在后院包粽子。由于临近端午,最近又很太平,所以赵祯就提前放了臣子们几天假,展昭也不用去皇宫当值了,还以为能轻松几天,没想到……   一干人团团坐着,包拯和公孙策老神在在,专心致志包着粽子;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边对付着手上的粽子,一边竖着耳朵听旁边的动静;至于被偷听的对象,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反而聊得“热火朝天”。   展昭揉着糯米团,瞥了一眼旁边某只不请自来的大型“老鼠”:“白五爷,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虽说‘来者是客’,但此番行为也太过……不雅了。”   白玉堂也托着一团糯米团吧团吧,看着憋半天才憋出词的展昭,龇牙笑道:“展大人此言差矣,咱们都那么熟了,收留爷一晚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旁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今天一早白玉堂就出现在开封府里,若无其事地跟众人打招呼,好像他突然出现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过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看到他也没多说什么,所以他们也没有多问,现在看来,白少侠大概是昨晚来找了展大人吧?   展昭气结,要是这人老老实实按照流程上门友好交流,他倒是不会说什么,但关键是,白玉堂是昨晚半夜三更翻窗进来的!吓得他还以为是有贼人偷袭,在梦中感受到他人的气息后猛地惊醒,顺手就要拿起袖箭,幸好瞄准后又及时发现了对方是白玉堂,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倒是把白玉堂吓了个措手不及:“哇猫儿!你睡觉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床头啊!”   展昭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为了防刺客。那么,白五爷你这么晚来有何贵干?”   “哎呀别那么生分嘛。”白玉堂仿佛没看到展昭被吵醒后满脸的怨念,悠然自得地在房间里晃了一圈,“白爷好不容易想了个借口快马加鞭从陷空赶来一点都没休息,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正好白爷暂时没地方住,就在你这猫窝将就一晚上吧!”   “……所以我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展昭额头青筋跳动,连“展某”都不用了,决定再废话就把这只老鼠赶出去!真是!还让不让猫……人好好睡一觉了!   白玉堂“刷啦”一下展开扇子,掩住上翘的嘴角笑得眉眼弯弯:“你,猜?”   展昭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这是半夜,这是在开封府,打架吵到人是不好的,自己是君子不跟老鼠计较……然后成功压下火气躺下翻个身不看他,口中道:“抱歉,展某房间小容不下白五爷这尊大神,还请白五爷出门左转有收拾好的客房,谢谢。”   白玉堂眯了眯眼,臭猫!要不是想着之前你都没好好过几个节,白爷爷才不会巴巴地从陷空岛赶来陪你过端午呢!居然不领情?于是收了扇子坏笑:“哼,你这猫窝,白爷爷今晚还住定了!”   “什么?”展昭没反应过来,白玉堂已经脱了靴子跳上床了,半压在展昭身上得意地道:“你这床质量还可以啊,睡两个人刚刚好,白爷爷就屈尊一晚好了,别想着把爷赶下去。”   “白玉堂你……”展昭刚想起身把白玉堂掀下去,对方就主动从他身上翻下来了,躺在床的外侧低声道:“臭猫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让白爷爷出去找客房再把别人吵醒吗?反正你这儿还有位置,就让白爷爷睡一晚呗,爷跑了几天就为了过来过端午啊累死了。”   展昭很想问那吵醒我算什么,想想还是罢了,无奈叹了口气:“那你好歹把衣服脱了睡啊。”   白玉堂“嗯”了一声,摇头晃脑爬起来两三下脱得只剩内衣又钻回了被窝。展昭又好气又好笑,见他实在是累惨了,终于放弃了跟对方理论的想法,躺下来背对着他继续睡觉,无法否认的是,得知对方是专程赶来过端午的时候,展昭心中不可避免的起了波澜。   白玉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展昭是睡到自然醒的,睁开眼后发现身边没了那个人的身影心里还陡然一惊,以为他已经回去了,还没来得及失落,白玉堂就端着一个盘子推门进来了。   “干什么呢猫儿?起来了还坐在床上发呆?”白玉堂放下木盘,转身就看见展昭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打趣道,“难道是爷太有魅力,展大人看入迷了?”   “咳!白兄你没有回去?”展昭掩饰过去,掀被子准备起床。   “没啊,白爷就是来开封府度假的,为什么要回去?”白玉堂看着展昭有些瘦削的身形,心下暗忖,看来上次在陷空岛还没补够,一边道:“倒是猫儿你睡得可真沉,爷起床都没醒,看来是之前休息太少啊。”   展昭动作一顿,抱怨:“也不想想昨晚是哪只老鼠半夜扰人清梦的,白五爷没事就请出去吧,展某还要换衣服。”   白玉堂还想说什么,见他脸色淡淡的,有点奇怪,于是咽下了话乖乖出去了,关门后摸了摸下巴,这猫生气了?不应该啊,刚刚不还好好的?   那边白玉堂是不知道展昭在纠结什么,展昭则是皱紧了眉头,据白玉堂说的,虽然有没有休息好的成分在内,但如此不设防的睡眠,对自己来说已经多久没有过了?对白玉堂,自己就这么放心?展昭不知道他跟白玉堂算不算知己好友,也不清楚其他江湖朋友间的相处模式,但他直觉,白玉堂与其他的朋友是不一样的,但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换好衣服,展昭留意到白玉堂端来的一碗糯米粥,还有散发着热气的两个包子,不由得笑了笑。这算是,昨晚打搅的赔偿吗?   于是等展昭再出去,又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白玉堂都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了,不过看在展昭主动提出比试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再次熟悉了一下彼此的招数,发现双方都或多或少有了些进步,见猎心喜之下,过招的顾虑都忘得差不多了。于是等开封府众人都出来之后,就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房顶上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四大护卫一脸钦羡地望着他们,一边向往着他们高超的能力,一边祈祷他们不要被公孙先生骂。   最后果然还是公孙先生说着“打架归打架你们不要拆房子”用“无比和蔼”的目光“请”他们下来的。   然后就出现了开头一幕,公孙策本想着既然那么有精力不如来一起包粽子,不过没想到坐下来了还能吵起来。包拯倒是见怪不怪,一直笑呵呵的,感叹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四大护卫暗道展大人和白少侠感情真好,好久没见展大人这么活跃了,都是白少侠的功劳啊。   公孙策看大家都忙着偷听,手上的速度自然就放慢了,于是大手一挥,说包粽子的粽叶不够,麻烦展护卫和白少侠去采摘一些回来了。待两人一前一后追赶着走后,其他人望着旁边成堆的粽叶,默然无语:这些叶子,够包很久了吧……   等出来了,白玉堂才不急不慢地问:“猫儿,你知道去那儿摘吗?”   展昭望天,他当然知道公孙先生只是找个借口把他们支出来不打扰到别人而已,至于去哪儿摘叶子,他还真没想过,不过还是要装装样子的吧,空手回去好像也不太好。想了想大概哪里有芦苇叶,展昭一指汴河方向,道:“先去河边看看吧。”   白玉堂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他只要跟着走就行了。   二人往河边走去,一路无言。展昭走在前面,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想开口打破沉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白玉堂没察觉出什么,悠哉地哼着小曲左右打量着许久没来的汴梁城,看到路边小摊摆出的各式各样小巧玲珑的香囊,还开玩笑道:“猫儿,你不看看吗?还挺好看的啊。”   展昭斜了一眼:“展某不是小姑娘,为何要看。”   “唉,难道展大人就没有想要送香囊的对象吗?”白玉堂用扇子戳了戳他的背,坏笑。   展昭脚步停了一下,回过头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眸里藏着白玉堂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突然一笑,提身飞走,留下一句话传入白玉堂耳中:“想知道,等你追上展某再说吧!”   “啧!”白玉堂没料到展昭说走就走,连忙追了上去,心里回想着刚才展昭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大概是生气?还有其他什么情绪,琢磨不出来后没了耐性,也有点火气了。展小猫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有无缘无故生气了?白爷爷好不容易大老远跑过来就是来找气受的吗?!   白玉堂咬咬牙,虽然心头有气,脚下还是片刻不停,遥遥望着展昭如燕子般轻盈翩飞的身影,抿抿嘴。又来了!跟上次灯会一样的心情!明明是展昭先不理他的,可每次都是自己莫名觉得理亏,有气也使不出来,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展昭一口气直接跑到了汴河边,在桥头停下后缓了口气,顺便向周围吓到了的百姓微笑致歉。没想到白玉堂的言行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周围的人还没回过神来,又见一道白影飞快地掠过来,这位更狠,根本没有停顿就直接俯冲到了河中间,没等众人尖叫就连连轻点河面翻到了一片芦苇丛中,惊起水鸟无数。有人认出了那是锦毛鼠白玉堂,误以为两位又在比武什么的,于是都松了一口气,摆摆手向展昭说没关系,两位大侠好好比试,展大人可要小心别输了啊。   展昭无奈地笑,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和白玉堂闹别扭了吧?虽然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烦恼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不过这份乱糟糟的心情大概也影响了白玉堂吧,还真是无妄之灾……等下他回来了还是道个歉好了……   没一会儿白玉堂就翻回来了,不等展昭开口就抱着一捧芦苇叶递到展昭面前,小声问:“够么?”   展昭眨眨眼:“什么?”   “……白爷爷问你这些叶子够不够!”白玉堂狠狠道,“不够爷再去摘!那边乱得很你这只猫就不用去了小心变成落汤猫!”   展昭晃了晃神,这才想起来白玉堂说的是公孙先生的任务,看了看白玉堂手上一大堆新鲜翠绿的芦苇叶,目光上移,看到对方脸上来不及消逝的红晕,还有乱糟糟的形象,“噗”的一声笑出来。   “臭猫!笑什么!”白玉堂忿忿,也知道自己此刻形象好不到哪儿去,不过看到展昭笑得那么开心,心里也不免放松了几分,心道算了算了,这猫笑了就好,白爷爷这身形象也不算白毁。   “抱歉抱歉,展某失礼了。”展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手擦了擦后接过白玉堂手中的一堆叶子,笑道,“已经够了,不用再劳烦白兄了。”   白玉堂看着展昭毫无阴翳的笑颜,心头一跳,下意识开口道:“你之前说的还算数吗?”问完就想打自己一下,好不容易哄好了,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又提起这个问题!   “嗯?”展昭倒是没有介意,回想起了之前自己说的话,忍不住又笑:“白兄这么关心那个问题啊,实话说,展某没有想送香囊的姑娘,白兄满意了?”   “嘁。”白玉堂转过身,往开封府走去,“白爷爷只是好奇问一句,才没有关心这些东西。”   展昭只是笑,这下换成白玉堂走在前他在后面跟着回去了。路上恰好碰到刚刚桥边的一位百姓,听到对方询问“比试”结果,展昭一怔,随即低声笑道:“是展某输了啊。”当白玉堂摘来那一堆芦苇叶顶着一团乱的发型落到他跟前问他“够不够”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各种意义上。   白玉堂在前面自然也听到了,知道那人是误会,但听到展昭承认输了之后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哼了一声目不斜视继续往回走,暗道,笨猫,白爷爷才不会承认,在那之前,白爷就已经输给你这猫了。   两人回去的路上也没有再交流,但是气氛比出来时和谐了很多。回府后,公孙先生哭笑不得地叫人打热水让他们好好清理一下,展昭是没什么,白玉堂那一身华丽的白袍基本是不能再穿了,所以在白玉堂还在洗的时候,展昭就整理好出去为他买了一套成衣回来。   张龙说展大人和白少侠这才出去多久,关系就更好了一层,怪说不得能摘回来那么多粽叶,强强联手啊。公孙策抚抚胡须,笑而不语。   至于那堆新摘回来的叶子,虽说粽子已经包得差不多了,也不能浪费,当晚一鼠一猫就坐在展昭的院子里一边拌着嘴一边把剩下的糯米团包完了。多出来的叶子,则在白玉堂手上编成了一猫一鼠两只动物模样的玩具。   展昭兴致勃勃地拿了一只老鼠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观察,白玉堂见他喜欢,也得意,于是提出再在展昭房间借宿一晚,展昭嘴快顺势答应了,等反应过来白玉堂已经不让反悔了,然后又是一翻猫飞鼠跳的过招。当然,胜负如何也不能改变展昭答应的结果。   五月初五端午节,这天一大早,展昭刚醒,白玉堂就喊了一声“猫儿抬手!不许说话!”吓得他下意识照办,等白玉堂说“好了”他才清醒过来,看了看手上,是一截五色线。   “这个……”是小孩子绑的吧?展昭犹豫着没有说出口,白玉堂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颇为强势地说:“不准取!保你这只展小猫的平安!”   展昭盯着手腕上的五色线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怎么不绑?”   白玉堂叉腰一笑:“哈!我白爷爷福大命大!不需要这些!”   展昭翻了个白眼,这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展某多灾多难?   最后展昭还是没有把线取下来,“反正也不碍事”,这么自我解释。   早点自然是昨天包的粽子,鼠猫二人筷子在碗碟间上飞下翻,为了抢一个粽子,连手上功夫都使出来了。最后还是包大人说“不要抢了,好好吃饭”才罢休。由于昨晚两人多包了一些,秉着“谁包的谁负责吃完”的原则,展昭和白玉堂被迫吃得肚皮撑了一圈,吃完后撂碗就跑,眨眼就没影了。   两人逃出开封府后就在街上溜达消食,到处都能看见小孩子身上系着五色丝线、手上拿着艾草满街跑,路边小摊上卖着粽子、香囊,公子小姐们三三两两一同出游,大街小巷飘荡着雄黄酒的气味,一派节日的和谐气氛。   白玉堂四处张望着:“开封的民风还挺好啊。”   “那当然,毕竟包大人在这儿呢。”展昭有些自豪地道,走在路上跟左右邻里百姓笑呵呵地打招呼。   好些摆摊的远远见着展昭来了,都连忙招手,等展昭走过去就不由分说塞几个粽子到他手里,道着“谢谢展大人平时的照顾啊”“展大人要养好身子才好继续保护我们老百姓啊”“拿着别客气带回开封府和几位大人分着吃吧”,连塞香囊的都有,说什么“大人也老大不小了得抓紧了啊”“大人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就送出去吧”“展大人不要害羞啊”,展昭听得脸通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看得白玉堂目瞪口呆。   等终于谢过了热情的百姓,展昭才抱着一堆礼物出了人群。白玉堂跟在后面啧啧称奇:“早就猜到你在开封人气不低,没想到这么受人欢迎。”   展昭小心翼翼抱着东西往回走,闻言挑了挑眉:“怎么?白五爷嫉妒?”   白玉堂展开扇子,上面“傲笑江湖,风流天下我一人”几个大字大气潇洒,他冲着展昭扬了扬下巴,道:“呵,笑话!白爷向来只有被人嫉妒的份,岂会嫉妒别人。”   “是嘛。”展昭忍笑,“那怎么没有姑娘家给风流天下的白五爷送香囊呢?”   “咳,白爷又岂是随便收人东西的人!”白玉堂扯了扯嘴角,转过了话头,“那展大人倒是收了这么多香囊,准备怎么处理呢?”   “嗯……总是一番好意,不能辜负啊。”展昭瞥见白玉堂有些紧张的神情,憋笑道,“还是都拿回开封府,给大家送去吧。”   白玉堂瞧见了展昭狡诈的眼神,怒道:“好啊,展小猫你逗爷!”   “唉唉,别自作多情了白五爷,还是去找那些会夸你‘风流天下’的人吧。”   “可恶!猫儿你别跑!”   两人追追打打回了开封府,把东西发出去又转述了百姓们的谢意后,被抓了壮丁去清扫庭院,顺便插艾条、悬菖蒲——公孙先生直言,“高的地方只有你们俩才够得着”,于是任重而道远,老老实实干活。   当晚,在白玉堂又打算去展昭房间蹭床时,展昭眼疾手快把他拦在房门外,塞了一样东西到他手里,然后转身就要进房关门。白玉堂情急之下伸手挡在门缝间,要不是展昭及时收手,恐怕明早众人都会看到白五爷的手肿了一大圈。   “白玉堂你作死啊干什么用手来挡!夹伤了怎么办!”展昭吓了一跳,慌不择言就要说出更直白的话,还好在嘴边溜了一圈后又忍了回去,不过那急切的眼神倒是骗不了人,看得白玉堂一怔。   展昭看他不说话,还以为真的伤到了哪里,拉过他的手就要仔细检查。温热的触感令白玉堂回了神,手一抖就抽了出来,收回来后又暗道不好,抬眼一看,展昭眼中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忙出声安慰:“啊……那个,我没事啦猫儿,别担心!真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太急了不小心,怕被你关在外面……才……呃……”   展昭愣愣地看着白玉堂急得不行又想不出话来的样子,心里慢慢回暖,微微笑了笑。   白玉堂被展昭的笑容狠狠打动了,慌慌张张转移视线,瞄到了展昭刚刚塞给自己的东西——一个白底蓝色花纹的小香囊。白色锦布上绣着蓝色的兰花图案,小巧精致,香味很淡,即使是男子佩戴也无不妥。“这是……”   展昭脸颊又有些泛红了:“这是分发香囊时落下来的,刚好你今天没有收到礼物,就当是你送的丝线的回礼了。”   白玉堂心里明白这是展昭故意挑给自己的,扬扬眉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硬生生把展昭看成了大红脸。展昭顶不住那人灼灼逼人的目光,匆忙留下一句“很晚了白兄还是早点休息吧”就躲进了房间。   这次白玉堂没有拦他,看着他关门后目光转向手心的香囊,嘴边的笑意愈加深厚,转身向客房方向走去,一句话清晰无比地透过窗棂传进了展昭的耳里。   “谢啦,猫儿。晚安,明天见。”   等白玉堂即将踏出院子,一声回问才姗姗来到耳边。   “晚安,玉堂。”   白玉堂眼中的笑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把香囊挂在腰间,慢悠悠地走向隔壁院子,很是惬意的样子。   笨猫,这个香囊,就是今天白爷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你是窗外另外一片风景,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关系,你的呼吸存在我的爱情里,何时能诚实面对自己。——《是非题》   七夕·诉情   七夕节前几日,汴梁就已经呈现出一派热闹繁荣的节日气氛。路边的小摊贩纷纷摆出了自己的小商品,泥雕花灯,针线丝绸,荷花并蒂,还有各色各样精致美味的巧果花瓜等小零嘴;家家户户都在置办美酒美食,清扫庭院,为家中女儿准备乞巧;达人贵族搭建起彩楼,放置筵席所需之物,张灯结彩。   开封府后院的女眷们虽不多,但也有必要为节日做准备。包拯和公孙策在书房里收拾要在初七那天晒在院子里的书本;四大护卫里较年长的张龙和王朝都已经娶妻,在外出采买的时候顺便思量着给妻子买什么礼物;马汉和赵虎还没有对象,安安心心地帮忙清扫;至于开封府的“金字招牌”展昭,自然也就成了众人的调侃对象。   “展护卫年轻有为,该是时候考虑人生大事了。”洗衣房的大娘看着来送换洗衣物的展昭,笑呵呵地道。   展昭放下衣服和被褥,微微笑:“展某公务繁忙,暂不考虑婚娶。”   走过回廊,看到院子里的丫鬟们一边打扫一边叽叽喳喳小声讨论着什么,“展大人”“帅气”“喜欢”一类的词飘入耳朵,展昭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去理会,往房间走去。   “哎呀,尽在偷懒,嘴碎什么呀。”厨房大娘过去找人的时候在每个丫鬟头上敲了一下,“有功夫闲聊不如去厨房打下手,最近初七要到了,事情多着哩。”   “嘿嘿,我们就是想知道,展大人有心上人吗?”几个小丫鬟不好意思地四处望望,确认没人才小声嘀咕:“展大人那么优秀,帅气又厉害,真不知道得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啊。”   “就是就是,寻常女子都不好意思站在他身边了。”   “也不知道展大人喜欢什么样的,这么久了对待谁都彬彬有礼,温和又有礼貌,完全看不出对哪种女子有好感啊。”   “哎哎,其实展大人根本就没与几位女子有过接触吧。”   “展大人这么好,真希望能有个人来陪他一起啊。”   “说起来,年轻有为的少年英侠,我们府上不是还有一个吗?随便哪个女子要是站在那位身边可是一下就被比下去了。”一个丫鬟笑起来,“这两位还挺像,条件那么好都没有成亲……哎呀大娘你怎么又打我?”   大娘没好气地压低了嗓门严肃道:“大娘是为你们好,没事儿别到处乱说,那两位的事复杂着呢,别瞎掺和,那不是你们能肖想的。”   丫鬟们被大娘的语气吓到了,面面相觑后乖乖点头,不再多话。   此时被讨论的另一个人正坐在展昭房里的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一把白玉扇:“我说猫儿,不就是一个乞巧节,扫扫庭院就可以了,有必要来个大扫除吗?”   “没办法,这话你跟公孙先生说去。”展昭拿着扫帚和抹布走到白玉堂面前:“蹭吃蹭住不做事的人没资格抱怨。”   “好好好,帮忙帮忙。猫儿你越来越牙尖嘴利了。”白玉堂跳起来拿走抹布,嫌弃地拎在手上甩了甩,“白爷长这么大,就没主动做过这些活,今儿可是头一回。”   展昭又提进来一桶水,手蘸着水在地面上撒了撒,然后拿起扫帚作势要拍他腿:“体验生活还不好么白五爷?还不快干活?”   白玉堂轻松一跃跳上房梁,抹布在食指尖上转啊转:“喂猫儿,搞偷袭吗?白爷的衣服弄脏了你那点俸禄可赔不起啊。”   展昭挑挑眉:“反正等下打扫完也差不多该洗了。快下来,蹲房梁上等着吃灰吗?别把灰尘给我弄下来了,打扫起来更麻烦。”   白玉堂哼了一声,跳了下来,浸湿了抹布开始擦柜子,心里暗自腹诽:臭猫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果然以前的谦让礼貌都是装出来的,那些夸他的人都被那乖顺柔和的外表瞒住了,不知道这只猫的心可是黑的!   展昭一边扫地一边留意着白玉堂那边的情况,见他气呼呼地擦了几下柜子门又转而擦两边,不由得失笑,果然是不会做家务活的大少爷,毫无章法不说,还越擦越乱。算了算了,说教他又会撂担子走人,就这样吧,也是难为他了。   展昭决定等自己扫完地就把白玉堂拖出去,省得他帮了倒忙还捣乱,清洁什么的……反正还有几天不是吗?找个白玉堂外出的空闲时间自己再来做了吧。   至于为什么是“白玉堂外出”而不是“白玉堂没来”……上次端午后白玉堂就开始有事没事来开封府晃一圈,然后一直待到夜里借口留宿,经常留来留去次数越来越频繁,最后干脆就直接入住了,日子一久开封府众人也就习惯了这位爷,同时也习惯了武艺高强的两位一言不合就不分场地开打,反正不会误伤,免费观摩看戏还不好吗?   至于白玉堂住宿的地方,五爷当时很大度地一挥手:“既然我留宿时都是住在猫儿房里的,时间久了也习惯了,懒得换了,也免得你们费心再收拾,我就还住在他那里吧。”   不得不说白玉堂来到开封府后府里热闹多了,不提他和展昭小打小闹拌拌嘴,下人们也多了很多饭后闲谈的杂料,就连护卫们也会偶尔聊聊天谈及他们,说到兴处引得众人都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公孙策都曾对包拯说起过,展昭是水,以前的他温和有余,却过于平淡冷静;白玉堂来了之后这水就活了,流动着的,远比以前沉寂时要出彩明媚得多了。   当然,这些谈话都是避着他们本人的。   要说谁感触最深,当然得数展昭这个房主了,自己前后的变化他比谁都清楚,自然也清楚这些变化是谁带来的。白玉堂就这么一再闯入他的生活,固执地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强迫他习惯,他却没有拒绝,反而一次次尝试着去接受去磨合,不说甘之若饴,也是有些欢喜的,心里的这些复杂心绪却是无处可说了。   此时的展昭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扫完地后就拿走了白玉堂手中脏得不行的抹布,似笑非笑:“白五爷这是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抹布都这么脏了不知道洗一洗吗?”   白玉堂下意识反讥回去:“想你这只猫这几天出门肯定又是收获甚丰。”   “什么?”展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微怒道:“白玉堂!乱说什么!”   “哎哎哎!猫儿别生气!”白玉堂看他真恼了,赶紧安抚顺毛:“我那是瞎说的,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啊!我知道你为人正直是不会乱收礼物的!”   展昭咬咬牙,不想跟这老鼠一般计较,转身开门就走。白玉堂急了,连忙追出去:“猫儿?猫儿!等等我!”   “有本事自己追上来!”   于是开封府里的各位又有幸见到了两位大侠出个门都要施展轻功,还伴随着几声绝对低于真实年龄的吵架,下人们抬头对望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去了,一边感叹,展大人与白五爷还真是感情深厚啊。   展昭出门后就后悔了,怎么一跟白玉堂在一起智商就被拉低了呢?外面人这么多,轻功也施展不开啊,难道真要钻到人群里躲他?那不更幼稚了吗!   白玉堂刚出开封府就看见展昭一脸纠结的站在人前,完全没注意周围的人尤其是年轻女子注视在他身上的目光,心里不满,走过去拉了拉他的手:“喂猫儿,逮住你了哦,别生气了吧?”   展昭回过神,感受到手上的温热,又留意到其他人有意无意投过来的视线,眼皮跳了跳,挣了挣手没挣脱,于是微皱了眉低声道:“玉堂,放手。”   听见展昭唤自己玉堂,白五爷笑嘻嘻放开了手,又转而抓住他的衣袖:“好啦,猫儿,既然都出来了,不如在外面逛逛吧。”   展昭暗自翻了个白眼:“白五爷莫不是想证实一下自己刚才的猜测?”   白玉堂涎着脸拉了拉他的衣袖,讨好着笑:“猫儿……”   “噗。”展昭看着他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出来:“走吧。”也没说回府还是逛街,只是转身向人群中走去,“跟上,走丢了别怪我。”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任由他拉着没有挣脱的衣袖,眼底的笑意渐渐涌出,一双桃花眼更明亮了几分,什么也没说跟了上去——口是心非的臭猫。   街边小贩和商人见着他们都笑着招呼,白玉堂这么久以来每次跟展昭一起出门也习惯了,悠然自得地跟他们问好,不过心下还是对上次端午的经历心有余悸,幸好这次没像上次一样人们上来就塞东西,可能跟乞巧节主要是女子和孩童过节,所以人们要矜持些?   展昭一路走走停停,饶有兴致地看着贩卖的小物品,还买了点巧果和花瓜打算边走边吃,小贩见是展大人,又额外硬送了点,说是叫带回去分给各位大人品尝一下。节日里的礼物都多少带了些吉祥祝福的意味,展昭推辞不过,也就收下了。   白玉堂很喜欢这种氛围,送礼不为贿赂不为人情,只是单纯的报答感谢,真挚的关切与尊敬,人与人的相处平等和谐。他看着小贩露出的笑脸,心下暗叹,这天下除了开封府,恐怕很难找到其他这样生活着这么舒服的地方了吧?   “玉堂?在想什么?”展昭回过头望见白玉堂脸上的微笑,好奇问。   白玉堂展开扇子扇了扇,看向他的目光温柔:“没什么,就是觉得,开封府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展昭与他对视,顿了顿,开玩笑道:“所以?决定在这里养老了?”   “好主意。”白玉堂合起扇子抵在嘴前,勾起嘴角,“不如……猫儿,你养我啊?”   展昭目光闪烁,最后偏过头开口道:“白五爷那么有钱,还需要展某养吗?走吧,该回去了。”   “猫儿……”白玉堂叹息,抓紧了他的手臂站在原地没动,“猫儿,知道七夕节是怎么来的吧?”   “……展某自然知道。”展昭没有回头,也没有抽出手,只是心头愈来愈紧张。   “织女违背了天规私自下凡,与牛郎产生爱情,却被王母召回。牛郎不愿放弃爱人,追至天上,感动了王母,于是让喜鹊于每年七月初七在银河上搭建鹊桥,让牛郎织女相会。”白玉堂一字一句慢慢地讲述,仿佛没听到展昭的回答,“这个故事美满吗?白爷可不这么认为。真要放过他们,为何不干脆让他们一起生活,偏要每年相会一次聊以慰籍,以突显自己的宽容大度,可曾想过那两位恋人在一年的其他时间又是如何相思难耐。”   “……”展昭喉间发涩,心跳越来越快:“本是织女违背天规戒律在前,牛郎一介凡人冲上天庭在后,如此惩罚,已是开恩。”   “是吗?猫儿,在你眼里,清规律法比人情|事故更重要?”   白玉堂的话语没有什么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是展昭知道,时候到了。   “展某只知道,展某手中的巨阙,是为公正|法理而指,为举头青天而战。”   白玉堂勾勾唇,露出了一个讽刺苦涩的笑容:“好,猫儿,我明白了。”说完,放开手。   展昭几乎认为被白玉堂放开的手在颤抖,待他回过头,白玉堂已经不见了。   “玉堂?”   茫茫人群,早已没了那个他熟悉无比的白色身影。   展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开封府的,默默地坐在房里,目光落在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抹布和扫帚上,苦笑。   明明一早都还好好的,偏生那人就这么生硬地提出了之前两人避之不及的话题,揭开了最后一层遮掩的雾纱。   冲动吗?不,这个问题是迟早要面对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只是……   展昭闭上眼,等过完这个节不好吗?玉堂……   白玉堂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再出现。展昭自嘲,倒是应了之前“等白玉堂出门再收拾打扫”的说法。   他开始还想着,早点说开了,也好早点面对,但是现在心里一点也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因为白玉堂的离去感到怅然若失。   回想起年初时两人的初次相见,元宵灯会的偶遇,再到后来清明时的临危相助,端午的纠结与退让,以及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回忆一点点漫上心头,展昭恍然惊觉,原来跟白玉堂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件事他都历历在目。   这样的思念,这样的患得患失,这样浓烈的情感,是喜欢啊。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果然如此。   他不是因为固执地守着法律无私无情,而是因为喜欢他,不忍心让他经受人眼责骂,所以以这种方式放手。   然而……他抚上胸口,现在心底空落出的那片地方一阵阵钝痛,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是他伤了白玉堂的心,是他把白玉堂弄丢了。   众人都察觉到展昭的情绪不对,但是看着他的脸色又不好开口问什么,只能憋在心里。倒是公孙策径直找上门来了。   “展昭,不要考虑太多,两情相悦本是好事,人伦常理不过是先祖传下来的普遍说法,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同性就不能在一起,也就不存在‘身为执法者却离经叛道’的说法了。”   “公孙先生?”展昭惊愕,先生这是……   公孙策看着展昭微红的眼眶,放柔了声音:“我们是看着你们在一起的,我跟包大人都知道你跟白少侠的情感,包大人说不用担心,这并不会影响什么。去找白少侠吧,好好说说,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展昭眼眶湿润,咬着唇点点头。   没想到,展昭没找到白玉堂,对方却先一步找到他了。   七夕那晚,白玉堂来到开封府,在展昭的院子里拦住了他。   “玉堂?!你这是……”展昭看到白玉堂手上跟自己腰间如出一辙的令牌,瞬间明白了什么,眼中看到白玉堂的惊喜变成了惋悔痛惜。   “嘿嘿,没想到吧,我去找了赵小龙,皇上还挺好说话,我就要了个御前带刀侍卫来当当,跟你一样,供职开封府。”白玉堂傲然道,“仅凭你一人一剑,怎能守得了这青天?白爷就陪你一遭!”   展昭咬咬牙,眼中泛光:“蠢老鼠,展某可没那么弱。”他上前用力握住白玉堂拿着令牌的手,将牌子拢在两手之间,认真地看着白玉堂的眼睛,郑重道:“玉堂,你是天上的鹰,是最自由的风,展昭不愿你为了我折了翅膀屈居于一地,为了我被人言世俗束缚,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你明白吗?”   白玉堂回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笑意盈盈望着他:“白爷喜欢你这只猫,甘愿陪你一同守这青天,哪会感到委屈。至于世人的说法……你觉得白爷会在意吗?白爷何时怕过那些东西!多了一个身份而已,白玉堂依然是白玉堂!”   展昭看着他耀眼的笑容,于是无奈地按住他的脖子,与他额头相贴,也笑:“是是是,你是潇洒恣意的白玉堂,展昭最喜欢的白玉堂。”   “猫儿!”白玉堂眼中闪过惊喜的光,他怎么也没想到展昭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句话。一瞬间感觉所有的愁苦都随着这句话消散无踪,只剩眼前这个人,满心欢喜。他狠狠地抱住他,就像拥抱住了全天下最珍贵的至宝。   展昭把手放在白玉堂背后,轻柔地安抚着:“抱歉,玉堂,是展昭犹豫太多,太过瞻前顾后,害你受了委屈。”   “没关系。”白玉堂深吸一口气,“我明白的。”   我明白,这种担心害怕又忍不住靠近的心情,这种看重对方所以敏感脆弱的理智,这种急切的为对方好又不知该如何去做的想法,我也曾有过。   所以没关系,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展昭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玉堂,我去帮你跟圣上说,你把护卫一职辞了吧。”   白玉堂抱住展昭的手紧了紧,他抬起头,忍住怒气问:“为什么?”我都心甘情愿为你做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是不愿意让我分担你肩上的职责吗?他红着眼凝视着展昭,想从他眼里找出不满的情绪,却只看到一片深情。   “玉堂,你不是问我,律法跟人情哪个更重要吗?”展昭手抚上白玉堂的脸,轻轻揉平他皱起的眉头,温柔地看着他:“我现在回答你,我维护着律法,但也相信律法和人情可以共存。所以拜托你用你的人情,与我代表的律法,一起来维护世间公正。”   他靠近他,闭上了那双满含情意的眼睛,长睫轻颤,最后的话语泯灭在交触的唇齿间,却是比天籁更美妙的声音。   “期限是,一辈子。”   长相思一咫尺一万里,这一生不负江山不负你。回首那浮名再也休提,红尘中只寻一人知己。——《红衣》   中秋·亲聚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这一晚皇宫内将会按照往日传统摆开国宴。   包拯带着王朝马汉早早进了宫,此时殿前宴会的事物还未准备完毕,宫内还没有几位官|员走动。他带着两人一路行到御花园前,王朝马汉被守卫拦住,包拯摆手让他们安心等候,自己整了整衣冠,信步走了进去。   已是半秋,天气转凉,御花园内桂花飘香,各色菊花争奇斗艳。包拯目不斜视,直直走进园内,一眼看到了院中坐着对弈的二人。包拯走到赵祯身后,安静地束手站着,不开口打扰棋局。   赵祯似是没看到包拯的到来,仍然不紧不慢地思考落子。他对面的庞吉相较起来就显得有些着急了,尤其是看到老对头包拯来了之后,本来尚处胶着的局面,很快就因为庞吉的分心而露了败象,胜负一目了然。   庞吉看着棋局,主动放弃,恭敬道:“微臣不才,不敌圣上。”   赵祯挥挥手:“心思不在棋上,谈何胜负。包卿,来,一起听听让庞丞相如此心神不定的原因。”   包拯瞬间明白了圣上叫自己提前进宫的原因,不是来看他和庞吉下棋,而是庞吉带来的消息——至于消息的来源,想必圣上也是心知肚明。   “咳!”庞吉惊得脸都白了几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赵祯打断了:“行了,装给谁看呢?别人说你是草|包你还真把自己不当回事儿了?快说。”   庞吉闻言收敛了浮夸的表情,平日里没个正形的脸上此时堆满了忧愁,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犹犹豫豫地道:“其实臣收到学生的来信,信上的事情,是关于……襄阳王的……”   包拯心头一凛,下意识观察了圣上的表情,明白这消息肯定不简单,能让庞吉和圣上如此重视,再想到皇家那些秘闻,顿时通透。   赵祯神情不变,仿佛只是听到一句“明天要下雨了”,点点头示意庞吉继续。   庞吉冷汗直下,咬咬牙说道:“有消息称,襄阳王在自己领地内养私兵招异士,似有……不臣之心……”   赵祯捧起茶杯,轻吹了一口气,淡淡道:“朕,邀请皇叔参加国宴,皇叔却因身体抱恙,未能前来。既然皇叔身体不适,朕身为后辈,自是不能不理。待国宴结束,找人替朕过去送礼吧,留在那儿帮忙照顾皇叔也好。”   庞吉包拯面面相觑,齐齐拱手:“陛下圣仁。”   赵祯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走吧,天色不早,宴会也快开始了。”   两人跟在赵祯身后,不敢言语,隐隐听到前方传来一声低叹。   “希望今年能安稳过去吧……”   晚间,宴会开始。虽说是国宴,也只是朝上诸臣一起参宴而已。包拯的人缘一向很好,趁着还没正式开宴,不少官员过来跟他打招呼。包拯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倒是没人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人打了招呼问道:“怎么不见展护卫?”   包拯捋着胡子笑呵呵:“展护卫啊,中秋团圆去啦。”   国宴开宴后歌舞升平,大殿里众官员不管有没有嫌隙结怨看不过眼的,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其实谈笑生风的时候各自心里想着什么,谁知道呢。   屏风后是众女眷的席位,赵玲悄悄往外边打望,瞄了半天也没发现想看的那个人,气馁地缩了回来。   太后慈爱地看着她,笑着打趣道:“不知不觉玲儿也长这么大了,可是想着哪家的少年郎?”   “太后!”赵玲被说中心事,羞红了脸,“太后就别取笑玲儿了。”   “怕什么,我们玲儿可是大宋公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太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看上了哪位少年英郎,跟太后说说。”   赵玲咬咬唇,想想还是摇了摇头:“多谢太后,不用了,左右不过是玲儿一个人的小心思罢了,不好去打扰了那人。那人……是很好的。”   太后心生怜爱,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好好,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这么幸运哟。别忧心,玲儿以后定会找到一位称心如意的驸马爷的。”   赵玲噗嗤一声笑出来,握住太后的手撒娇:“谢太后吉言~待到那么一天,玲儿绝对第一个告知太后!”   国宴上的风波不必再说,这一边,陷空岛几位岛主拥在码头前,一个个翘首以望。   性格急躁的徐庆不断念叨着:“五弟怎么还不来啊,这都多晚了,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卢大嫂闵秀秀不由得打了他一下:“你就不能盼点儿好,大过节的说什么呢?!”   卢方转头问蒋平:“你与五弟通信,他是说的今晚回来吧?”   就算是凉爽的秋夜蒋平依旧拿着他那把鹅毛扇悠哉悠哉地摇着:“没错,就是今晚,而且还会带个人回来。大哥你们别急啊,你们什么时候见五弟失约过?说不准是路上耽搁了呢?”   韩彰道出了几位兄嫂的心声:“要是带个弟媳回来就好了。”   蒋平想到近日来白玉堂信上提及某人的次数越来越多口吻越来越亲昵……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算了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哎!”徐庆指着远处一只木船叫道:“你们看那船头的是不是五弟?!”   几人遥遥望过去,一只小船慢悠悠地渡过江来,船头站着两个身形高挑的人,其一看身形必是他们五弟了,另一位……怎么看都不像个女子啊。   船上,展昭拍着白玉堂的背,有些好笑:“堂堂陷空岛五员外,不会水就罢了,竟然还晕船?这要传出去,你白五爷的脸要往哪儿搁?”   白玉堂惨白着一张脸,不服气:“怎么,不行?白爷爷就算晕船,到了岸上也是一条好汉!”   展昭差点被白玉堂这逻辑逗笑了,看着他的脸色还是心疼地依着他说:“是是是,白五爷顶天立地,现在快休息下别逞强。马上就上岸了,你不想见到兄嫂时还是这么一副糟糕样子吧?”   白玉堂瘪瘪嘴,还是顺从地靠在展昭肩上,闭上眼缓缓调息。展昭含笑看着他,稳稳坐着,抬头望向岸边。   小船慢慢驶向码头,几位兄嫂看着越来越清晰的人影目瞪口呆——他们什么时候见五弟除了睡觉看书做机关这么安静过?他旁边那人是谁啊这么大能耐?唉近看有点眼熟啊……   “这不是展小猫吗?”徐庆先一步叫出来,“没想到五弟没带个姑娘回来,倒是带了位兄弟。”   “三弟!”卢方反应过来,说了他一声,“怎么说话呢!”   展昭听力好,没脾气地笑着摇摇头。见船要靠岸了,轻声叫醒白玉堂:“玉堂,好些了吗?准备下船了。”   白玉堂在他肩头蹭了蹭,“嗯”了一声,睁开眼后已经恢复了神采,完全看不出之前精神萎|靡的样子,小船一靠岸就跳了下去,朗声笑道:“哈哈,哥哥大嫂,小弟回来过中秋了!”   展昭在他后面,给划船的老伯付清了费用,这才不急不缓地走下船来。   蒋平看出白玉堂和展昭之间的气氛,心道果然如此,上前一步招呼道:“五弟!展大人!一路辛苦了,快下去收拾收拾,已经为你们准备好接风宴了。”   “不用称呼大人,直接叫展某展昭就好。”展昭向他们一抱拳,“这几天展某就叨扰各位了。”   “唉,这么客气干嘛啊,之前不是一直都叫小昭的吗?这才多久没见就变得生分了?”闵秀秀很是喜欢展昭温温和和的模样,拉着他就往里走,“来来,赶了那么久的路一定累坏了,我叫下人烧好了热水,这就让他们送到五弟房里,你们好好修整一下,不急的。”   白玉堂在后面看呆了眼:“大嫂这也太偏心了吧,谁才是亲弟弟啊。”   蒋平嗤笑一声,在他身边意有所指地道:“行了,大嫂这么中意展小猫,你更应该高兴不是?”   白玉堂瞄了他一眼,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自己精明的四哥。也不知道四哥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好像……不是很反对?   韩彰跟着卢方往里走,道:“大嫂今天高兴啊,我们五兄弟好久没这么聚过了。”   白玉堂内心有些踌躇了,到底要不要在今晚说明自己和展昭的关系。本来是想着找个各位兄嫂都在的时机挑明,但是……自从自己上次跑去开封就没回来过了,今天也确实是几个月来第一次重聚,若是扫了大家的兴致……   白玉堂都要纠结死了,展昭在门外等着他,看着他发愁的样子但笑不语。   望见展昭脸上的表情,白玉堂一边羡慕这猫开了窍后就像什么事都不在乎一样,一边有些得意,这就是白爷爷看上的人,一旦认定了就没什么能改变他的想法。这么想着,也无奈笑着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哥哥嫂嫂都不是因循守旧的人,总归不会落得两败俱伤。   洗澡的时候,白玉堂一眼不错地盯着展昭,把后者盯得脸上直泛红。虽然两个人各在一个木桶内,水也淹到了肩膀,但展昭就是感觉白玉堂的目光能透过木桶直穿过来,最后忍无可忍,于是一捧水掀过去:“白!玉!堂!”   “哈哈,猫儿害什么羞。”白玉堂笑嘻嘻闹他:“之前又不是没看过。”   展昭倒抽一口气,羞怒道:“在这里瞎说什么!”   “没关系,哥哥嫂嫂们都去大厅了,四下没人。”白玉堂眯了眯眼,看着展昭露在水面上水汽蒸腾中的肩膀和锁骨,有些发馋。   展昭在白玉堂目光改变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不对,连忙下潜了瞪了他一眼:“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没个正经!”   白玉堂舔舔舌头,哀叹:“想吃猫怎么就那么难啊……”   “你!”展昭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趁他不注意先行起来擦水换衣。白玉堂哪会让他如意,跟着跨出木桶就要追他,结果猝不及防吹冷风打了个喷嚏。见状展昭赶忙丢了一张毛巾盖在他脸上:“疯老鼠,想感冒吗!还不快擦干净!”   于是等两人折腾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陷空岛的家宴摆在大厅外的空地上,正好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赏月。白玉堂带着展昭姗姗来迟,自是被兄长们逮住各罚了一杯,然后才坐下来好好吃饭。   席间两三杯酒下肚,几位岛主都放开了交流,闵秀秀等几位女眷吃好后也放下碗筷加入了谈话,气氛渐渐高涨,展昭与他们之间的隔阂也在无形中消失了,在陷空岛的一干人中谈笑自如。   最后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拐到了娶妻成家这一话题。徐庆打了个酒嗝,道:“现在咱们一家人里就剩老四和老五还单着了,哦不对,还有展小猫。”   蒋平晃晃脑袋,摸着自己的小八字胡:“嘿,我可没想过什么娶妻,就这么单着挺好的。”   韩彰笑问白玉堂:“五弟,你说你条件那么好,怎么就找不到媳妇呢?”   白玉堂剔着碗里的鱼肉,哼哼道:“白爷爷就是条件太好了,那些胭脂俗粉还看不上眼!”转头就把剔完鱼刺的肉夹进了展昭碗里,“来猫儿,吃鱼了。”   展昭尴尬地捧着碗,目视着碗里的鱼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闵秀秀瞧得有趣:“五弟,你是真把小昭当猫来喂了吗?”   白玉堂坏笑,半真半假地道:“不觉得这猫比什么女人更有趣吗?又能打又能闹,还能一起喝酒聊天,得猫如此,夫复何求?”   “玉堂……”展昭微皱了皱眉低声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了,白玉堂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不用着急。   “话不能这么说啊。”卢方一本正经地教育弟弟,“妻子会在你外出归家后为你洗手作羹汤,能陪着你好好过日子,度过后半生的岁月,有什么事都能夫妻俩一起拿主意,老了膝下还有儿女为你们养老送终。”   “开封府的伙食不错,这猫的手艺也挺好的,实在不行,爷相信自己的厨艺也不算太差。平日里他外出公|干,爷就在开封府逛逛帮着捉些小贼,早晨一起比武,晚上一起喝酒,不会很忙也不会无聊,悠闲自在。”白玉堂捏着酒杯轻轻晃了晃,平静地慢慢道,“要是有什么意见不合的……打一架就好了,反正最后不是他认输就是爷认错,总归是能达成一致的。小辈的话,开封府经常处理人口拐卖的案子,那些被人|贩|子抓走的小孩要是找不到父母亲友的都养在开封府附近,照顾他们就够了,只会嫌多不会嫌少的。”   “玉堂!”展昭惊吓之下忙拉住了他,白玉堂回握住他的手,向他安抚地笑笑,然后向卢方道:“你看,大哥,您说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跟这猫过一辈子,也不比找一个不知道人怎么样的女子过一生差啊。”   “五弟……你……”闵秀秀有些明白过来了,“你跟小昭……”   “是的大嫂。”白玉堂点点头,“就是您想的那样,我跟展昭相爱了。”   “胡闹!”卢方站起来,怒视着他们:“简直胡闹!什么不是问题!两个男人……”   闵秀秀拉住他,见白玉堂和展昭脸色有些难过,还是心软了:“大当家的,别生气别生气。大过节的,别气坏了身子。你看他们俩也不小了,也是有主见的人了……”   “有什么主见!五弟被宠坏了不懂事就算了,怎么连小昭……连展大人也……”卢方还是气不过,颓然坐下来。   韩彰和徐庆被这一变故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蒋平好言好语劝着卢方:“大哥,其实两个男人也……没什么,他们都这么大了,也知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你看五弟刚刚不是还说了吗?他都计划得好好的,这么看来……除了展小猫的性别之外,跟娶个媳妇也没多大区别啊。”   卢方被他这一番话气笑了:“那照你这么说,五弟还就该跟展大人在一起,免得娶个不好的媳妇回来情况更糟糕?”   徐庆总算反应过来了,摸摸脑袋,道:“大哥,俺觉得这事儿可行啊,反正展小猫都已经是自家人了,好不容易有个能管住五弟的人,管他是男是女呢,能过得好日子就是好的。”   韩彰左右看看,安慰大哥:“反正他俩都两情相悦了,我们又不是什么老古板,何必当那棒打鸳鸯的罪人呢?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唉——”卢方无奈,“你们这样,不就只有我像个大反派了吗,我还能怎么办?还是五弟的幸福最重要啊……”   “大哥!”白玉堂惊喜地睁大眼,“您同意了?!”   展昭也是有些不可思议,陷空岛的各位家长比想象中更加开明啊,他还以为会受到很激烈的反对呢,没想到连宣誓什么的都没用,就这么直接同意了?   “废话!”卢方没好气地丢了只筷子过去,轻轻松松被白玉堂接住,“你们都已经决定了,我要是反对除了给你们添堵还能做什么?若是因为我一两句话就挑拨了你们的关系造成了分手,那也只能怪你们自己感情不坚定了。”   “大哥说得是!”白玉堂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那现在您也认了,以后可不许欺负我家猫啊。”   “我欺负人家小昭干什么?要闹事肯定也是你带的。”卢方改口也改得特别快,“要是被我们知道了你对不起人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我五弟,等着挨教训吧!”   “就是就是!”徐庆也来凑热闹,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拍着胸脯,豪爽道,“展小猫你放心!既然你跟五弟在一起了,那就是一家人了!你也是我们弟弟!我们会罩着你的!”   闵秀秀过来拉着展昭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昭,我们五弟就拜托你了。他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帮我们管管他,这么多年了我们也只见他听你的话。”   韩彰也冲展昭点点头,道:“老五要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尽管跟我们说!既然有勇气得到我们的承认,就要有勇气坚持担当,食言而肥的事情,我们还不屑于做!”   “……谢谢。”展昭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亲情环绕的氛围了,感觉心里暖融融的,很舒服,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哽咽道:“谢谢各位兄长嫂嫂的体谅。”   “猫儿……”白玉堂将展昭拉入怀里抱住,亮闪闪的桃花眼看向几位兄嫂,同样心怀感激:“谢谢哥哥嫂子,我跟猫儿会好好在一起的!一生一世,绝不放弃!”   蒋平吸了吸鼻子,咳嗽了一下大声道:“行了行了,大男人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今儿可是中秋节呢!幸福团圆最重要!还不快点抓紧时间赏月!”   “哈哈,是的是的,别因为小弟的私情扰了兴致。来来来,小弟自罚三杯!”白玉堂端起酒杯敬酒,利索地饮下三杯。   展昭也倒了三杯,仰头喝得干干净净,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席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气氛,甚至比之前更要热闹,毕竟现在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这期间韩二嫂和徐三嫂也过来塞了月饼在展昭手上,一个劲儿让他跟白玉堂好好过日子,别害怕,有什么事儿就回陷空岛,这里永远是他们最后也是最坚固的后盾。   白玉堂能感受到展昭听到这番话后内心的激动,他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猫儿,如果说开封府还会受到官场皇恩的限制,那么陷空岛就是我带给你的靠山。在这里你无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你可以尽情嘻笑打闹无所顾忌。   这里就是你的第二个家。   谢谢你,玉堂,谢谢你带来的幸福。待得今后我退出官|场,你离开江湖,这里就是我们共同的归宿。   愿这永恒的月光,见证我们的结局。   浮沉莫问酒里情真扰乱几人心神;若醉无畏何妨执君之手而归。——《九天倾歌·月上灯》   重阳·寄愿   九九重阳,秋高气爽,自古以来这一天便是要登高的,哪怕是在开封这么一个一马平川的地方也是如此。皇宫之外的后山因为这一天的皇家祭祖活动被暂时封闭了,想要登高只能去那些个建了高楼的高权豪富的宅府里游玩赏乐了。   白玉堂百无聊赖地坐在开封府的院子里晃着一杯菊花酒,展昭是御前带刀护卫,早已经陪着包大人一起祭祖去了,封内其他人也不来打扰他,白五爷又不屑那些官场的阴奉阳违拍须遛马,此时竟是没有什么好消遣,只得懒洋洋喝着小酒等展昭回来。   正不耐烦,半空传来的动静惊得他抬起头,一只很眼熟的白鸽拍打着翅膀落下来。白玉堂伸出手,鸽子稳稳地落在手臂上,咕咕咕叫着看着他,然后低头啄了啄自己的腿,上面绑了一个细小的竹筒。白玉堂恍然,难怪眼熟,这不是陷空岛驯养的信鸽吗?   白玉堂拆出信展开,看了几行字就冷汗直下,看完后仰天哀叹一声,手一抬放走了鸽子,用内力揉碎了信纸,回到展昭房内取走刀,临行前停下来想了想,还是留了一张字条,这才转身走出去。   皇宫后山,祭祖坛下,浩浩荡荡的队伍一溜整整齐齐地排着。赵祯站在坛上,虔诚地俯首作揖上香,下面的官员跟着叩拜。清风拂过,菊香与轻烟弥散,在这肃穆的气氛里无端添了几分平和。   展昭站在包拯身旁,正襟严待。等到祭祀结束,其他官员已走,包拯被来传话的小太监留住,随即带上展昭半途拐入小路,前往后山的一处凉亭。展昭本来还担心是否是陷阱,但是看到站在厅里的赵祯就放下了心,护送包拯到了凉亭后正准备转身离开,被赵祯叫住了。   “展护卫。”赵祯的脸掩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无事,听听也可,说不得之后还要辛苦你呢。”   展昭不解,看到包拯背在背后的手突然握紧,心里也是一跳,猜测是否是哪地出了什么大案,大人似乎是知道的,但是不太愿意自己去处理?   “……皇上,是否是,那件事有眉目了?”包拯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片刻后压低了嗓音询问。   赵祯点点头,叹息道:“皇叔身体不太好啊……国宴不能参加,祭祖这件大事也无奈错过……上次派去送礼的人还未上门就被皇叔打发回来了,包卿,你说,朕是不是该找个时候再遣人去看望一下皇叔?”   “皇上圣仁。”包拯低头拱手道:“只是臣认为,此事不宜太急,免有谴责之意;亦不宜太宣扬,免有跟风拍马之人扰了清净。”   赵祯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正好前段时间秋试结束,包卿你帮着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潜力的年轻人吧。”   “是。”包拯知道皇上这是应下来了,准备找个不太惹眼的人先过去试试水。紧接着赵祯又开口道:“未免有不开眼的小人在暗处做些小动作不想朕去尽孝心……展护卫。”   展昭低头听命:“臣在。”   “到时候就麻烦你跟在暗处保护出行大人的安全了。”   “臣领命。”   交代之后,赵祯就挥挥手让他们先行退下了,站在亭中良久无言,直到太监陈琳上前为他披上一件狐裘大衣,他才喃喃道:“皇权啊……为了这么个累人的东西……”   陈琳不语,恭敬地陪在赵祯身后,他知道自己是插不上嘴的,只需要听就够了。   展昭跟着包拯回府,一路上都在思索到底是什么事,让大人和皇上如此避讳,又不得不去解决。包拯下了山只跟他提了一句“回府后详谈”就不再说话,归途沉默得令人气闷。   好不容易回到府上,展昭还来不及去找白玉堂,就与包拯叫上公孙策进了书房。   展昭关上门,公孙策递了一杯茶给紧皱着眉头的包拯。包拯接过来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深深叹了一口气:“唉,都坐吧,我跟你们慢慢讲。”   展昭和公孙策对视一眼,顿时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包拯缓了缓,说了一句“皇权啊”,然后道出了隐藏在和平背后的暗涌:   襄阳王赵爵,当今圣上赵祯的皇叔,先帝的兄弟,早年自请前往襄阳远离皇城,这么多年下来虽不至每次重大节日都会前来开封,但都会派人送礼,赵祯也不会管这位皇叔的事情,相处下来倒是也相安无事。但近几年来赵爵表现得就没那么毕恭毕敬了,礼品减轻不说,次次应该出席的场合都称病不去,俨然一副病危将逝的柔弱王爷样。但是有暗桩调查得知赵爵在自己的地盘上低调地动作,不仅招募奇人志士,最近好像还在兴土建工,不知道具体在干什么,但是很有可能有不臣之心。皇上上次派人送礼有点打草惊蛇,这次决定光明正大地“探病”,由包拯负责挑选出“明察”之人,展昭负责护送顺便“暗访”,摸摸赵爵的底。   展昭公孙策两人沉默,都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这个任务不能推脱,更不可推脱。   三人在书房待了一个时辰,没人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等展昭出门已是正午,想到刚刚出来时公孙先生说的白玉堂早些时候出府后并未回来,还是打算去找他。他回房换下了官服穿上蓝衫,看到白玉堂留在桌上的字条,微微一笑,提剑出门寻他去了。   江宁酒坊在开封府大大小小的酒坊中不算出名,不仅是因为地势偏僻,还因为老板很任性地说关门就关门说营业就营业,开门时也十有|八|九只有个打酒的小二在店里,老板依然不见踪影。来喝酒的客人哪有那个耐性等着他开门,看见关着门就换地方了,所以至今在里面喝过酒的人不多,更别说见过老板的样子了。   但同时江宁酒坊在这些喝过的人中又很有名,原因无他,只有他们才知道这里的酒有多么醇厚醉人,所以哪怕明知机会很小,他们也会在路过时进小巷来晃一圈看看有没有开门。   没想到这些酒客们今天就迎来了惊喜。有几个人进来看时发现酒坊不仅开门了,而且小二说老板也回来了,大喜——等了这么久,可以喝酒不说,还能见见神秘老板的真面目,如何不让人高兴?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等展昭踏进江宁酒坊时,意外地发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坊还挺热闹。   有酒客跟展昭打招呼:“哟,展大人好,也是来喝酒的吗?”   展昭笑着摇摇头:“不是,展某是来找人的。”   “嘿,好久不见啊展小……咳展大人。”一道声音从柜台后传来,展昭似乎没听到被他咽下去的前半句话,笑眯眯地问候:“四哥好久不见啊,怎么有空来开封了,还在这酒坊里当了账簿先生?”   站在柜台后即使现在是深秋天气也在摇着鹅毛扇的,可不正是陷空岛四当家蒋平吗?他摸着八字小胡晃晃脑袋,意味不明地笑着:“嘿嘿,我是陪着这酒坊老板过来做生意的,顺便嘛……看看你和五弟过得怎么样。”   展昭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左右看了看没发现白玉堂的身影,只好道:“四哥,玉堂叫我过来……”   “啊。”蒋平似是经他一提才想起来,鹅毛扇掩着嘴边的笑意道:“五弟跟老板娘在后院。”他指了指后面被帘子挡住的门,“不过我觉得,五弟怕是不希望你现在过去的。”   留意到蒋平有意无意加重了“老板娘”的读音,展昭不由得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径直向后院走去。他自是相信白玉堂的,也相信陷空岛的诸位兄嫂对他们的祝福,蒋四哥现在这么说只能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想看笑话而已,怎么能让他如愿呢~   展昭已经一边掀开门帘一边转着眼睛想着怎么报答一下四哥的“好意”了,然后就看到了院子里的情景:   一位银发霜白的老妇人坐在石凳上,拉着一旁站着的白衣侠士的耳朵一点也不客气地在他耳边絮叨:“白小子你可长进了啊!你自己说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老人家了?重阳节都不回来一趟,还得我自己来找你是吧?你看看别人的后辈是怎么尽孝的你怎么不学学?尽学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老人家好不容易来看看你你就丢给我这么大个消息,你不是号称什么‘风流天下我一人’吗?怎么不撩小姑娘改招惹展大人了?!”   白玉堂痛苦地弯着身子捂着耳朵:“唉唉唉,干娘!轻点!”   展昭停在门口,觉得四哥说的是对的,自己好像确实进来得不是时候……   正犹豫是退出去还是提醒一下有人进来了,白玉堂就已经发现他了,吓了一跳:“唉?猫、猫儿?!你怎么来了?干娘松手松手。”   江宁转过身看到展昭,也不松手,展昭就看到平日里威风神气的白五爷一脸扭曲地缩在老妇人手下不敢吱声,这反差说出去白五爷只怕名声不保,不过也不会有人相信吧。再看江宁,虽是一头白发面有皱纹,但却精神矍铄,从如今的容貌倒也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必是一位名动一方的侠女。心里想着,知道对方是白玉堂的干娘,展昭老老实实躬了躬身,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喊什么,最后不知怎么脑袋一热就喊道:“婆婆好。”   江宁本来也在打量展昭,暗中点头,看他的模样就知道是个好孩子,怎么就被白小子骗去了呢……然后听到展昭的话,顿时板不住脸笑了出来:“哎呀,好有礼貌,好孩子好孩子,比我家那个臭小子懂事多了。”   “娘——”白玉堂有些哀怨地叫道,不过内心还是有点窃喜,听娘的意思,好像是不介意自己跟展昭的事了。   江宁白了他一眼:“干嘛?自己不懂事还不许娘说?”上前拉住展昭的手引他走到石桌旁坐下,又瞪了一边想要暗戳戳跟着坐下的白玉堂一眼,只把他吓得又蹦了回去。围观的展昭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样子白玉堂和他干娘的感情不错啊。   江宁不管自家傻儿子了,拍着展昭的手和蔼地道:“展大人,我就倚老卖老叫你一声小昭吧。你说你年少有为,又生得清俊英朗,想来是不缺姑娘家喜欢的,怎么就一时想不开,跟白小子掺和到一起去了呢?他被家里人宠惯了胡闹,你也跟着瞎闹吗?”   白玉堂听得脸一白,还没说什么,展昭仍然还是一副不怒不惊的样子,微笑着开口了:“婆婆,展某跟玉堂很好,正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缺,所以我们在一起不求名利,不求虚荣,只求平安幸福。婆婆说玉堂被家人宠坏了胡闹,您又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认真的呢?”   江宁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目光若有所思:“那老身还是不相信你们怎么说?你们这个年纪,也正容易走入歧途。身为长辈,可不能放任你们不管啊。”   展昭歪了歪头,笑:“展某相信婆婆是明事理的人,不同与其他市侩之人。而且,展某并不认为同性相恋即是走入歧途,不说性向天生,展某跟玉堂也只是对彼此动心,执意相守一生而已,无关性别。”   江宁大笑起来,连声道:“好,好,好!展大人好口才!老身说不过你,说不过你。”她松开展昭的手,把白玉堂拉到身前跟展昭站在一起,左右看看,用力在白玉堂肩上拍了一巴掌,“白小子!听到了吧?要不是看在小昭这么懂事的份上,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臭小子要是敢对不起展大人,老娘第一个把你捆起来打!”   白玉堂一抖,苦笑着给上前江宁捶肩,讨好道:“干娘,知道您的捆龙索厉害,就不用使在儿子身上了吧?”他看向展昭,两人对视一眼,笑弯了眉眼,得意洋洋,“再说,您好不容易同意了,儿子可不会给你使捆龙索的机会。”   江宁看他俩的样子,摇摇头笑叹道:“哼,量你也不敢。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身不管你们了。既然已经决定了,你们就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白玉堂停下手,走到江宁身前跪下,展昭也跟着起身下跪,两人齐齐叩首,不动不语。   江宁沉默了一瞬,才缓缓道:“起来吧,老身已经管不了你们什么了,只能祝你们今后好好的,平平安安就好了。”   “……谢谢,干娘。”白玉堂不是没心没肺,他知道让江宁接受这一事实,她肯定下了很大决心,才没有刁难自己和展昭,而是选择成全。他无以为报,只能承诺,与展昭相携白首,尽孝膝前。   展昭也感激地道:“谢婆婆。”刚刚他看似平静,却也一直担心忐忑,直到江宁满意,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长长松了一口气。   江宁把他们拉起来,向酒坊大厅走去:“走吧,既然来了我这酒坊,干脆喝几碗再走吧。我这儿的酒可不是外面那些酒坊能比的,等会儿给你们挖几坛好的。”   白玉堂拉着展昭跟上去,嚷嚷道:“干娘偏心!以前儿子怎么找你要都不给,今天猫儿一来你就上好酒。”   “臭小子还好意思说!”江宁偏过身伸手就要打,“你以前偷喝的酒还少了?埋下去那么多坛都被你挖出来没剩几坛了,要不是老娘埋酒的地方多,就要被你偷完了!”   白玉堂用扇子挡了,笑嘻嘻道:“这不是看到娘你的酒都差不多到了年限又没人喝浪费了嘛,反正没人买都是留给自家人喝的,我先尝尝味儿怎么了。”   江宁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拉着展昭的手好生道:“小昭啊,你懂事,帮我看着他,这臭小子怕只有在你面前才会收敛点性子。他要是不听你话,你跟我说,老身的身子骨还硬朗,捆龙索也还没打结呢。”   白玉堂大感冤枉:“干娘,怎么你和哥哥嫂嫂一样都对那只猫这么好啊!怎么都说得跟我是个负心汉似的,我好不容易排除万难追到猫了,对那猫好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欺负他。”   展昭眨眨眼睛,抿了抿唇不说话,耳尖绯红。   江宁看着他俩笑而不语。白玉堂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涨得通红,一双桃花眼因为眼角泛红显得更加风流勾人。他看着展昭欲言又止:“那个……猫儿……”   江宁索性将此地留给这两个小年轻自己去取酒了,她还没有听小辈们现场表白的习惯,不过就是有点好奇,看这样子……难道两人之前都没有说什么情话吗?   江宁猜对了,展昭和白玉堂都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彼此说透心意后还真没有类似表白情话的过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所以现在突然接到一记直球,还是在刚认的长辈面前,展昭瞬间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假装淡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白玉堂。   白玉堂紧张了一瞬之后很快平静下来,看心上人的反应很是有趣,正好干娘不在,于是伸出手弹了一下展昭的额头,攀住他肩头坏笑:“猫儿,害羞?嗯?”   展昭被耳边的低语撩得面上飞满红霞,强忍着羞恼瞪他:“白老鼠没个正形!当心给婆婆看到,像什么样子。”   白玉堂毫不在意地戳戳他的耳垂,满意地见那耳尖愈加通红,笑:“干娘才不介意呢,她老人家都专门避开了,就是让我俩好~好~沟~通~的~”   展昭捉住他的手转过身,巨阙带着剑鞘横扫过去,白玉堂一惊退开几步,一甩画影挡住,道:“喂喂猫儿,这是恼羞成怒了?不至于吧?那白爷爷以后还怎么表白啊。”   展昭哼了一声,不说废话,提剑而上。白玉堂笑了笑,画影也不出鞘,就这么跟展昭在院子里打了起来。本是即兴,没想到一过招越打兴致越高,等江宁听到声响过来时,就见到一白一蓝两道身影打来打去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两人对彼此的招式太熟悉了,你来我往轻而易举就能招架住还能找机会反击。   估摸着这正是两人功夫进步神速的原因,江宁却没耐性等他们打下去了,取出捆龙索手一抖就挥出去将白玉堂捆了个结实,展昭吓得赶紧收手,这才没有直接砍在白玉堂身上。江宁看他们终于停手了,收回捆龙索走出去:“走了走了,还要老身来请你们吗?”   白玉堂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展昭忍着笑扶着他,没见过白五爷这么狼狈的时候,果然江宁婆婆是他的克星。白玉堂瞄了他一眼,就猜到这猫肯定又在心里笑他了。这时听到前面传来江宁的自言自语:“老人家都主动回避了,怎么最后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呢……难道‘打是亲骂是爱’?现在的年轻人啊……”   白玉堂展昭听得差点摔倒,站稳后彼此看了一眼,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移开了目光。江宁在前面留意着,连连摇头:这两个不开窍的哟……   三人走到大厅,蒋平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催酒客们喝完付账走人了,小二清好一张桌子摆上从酒楼买来的菜肴就退下了,江宁放下手中的酒,招呼他们坐下吃饭。四人都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江宁好好打听了下白玉堂和展昭的事情,觉得他俩能坦白心意走到一起也不容易,于是听白玉堂说的给展昭多夹了几片鱼安慰安慰。   展昭:“……谢谢婆婆。”   白玉堂抱着肚子笑倒在一旁,被江宁一索抽在脚边,立即规规矩矩坐好,老实了。   吃完饭,江宁就把他俩赶出了酒坊,顺便丢了一坛酒到展昭怀里,道:“见也见过了,懒得搞什么花架子,送你们一坛酒回去你俩慢慢喝,老人家就不打扰你们了。”   展昭白玉堂站在酒坊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展昭看着怀里的酒,精神还有些恍惚:“这就……算通过了?”   “是吧……干娘一向这样雷厉风行,习惯就好……”白玉堂喃喃道,然后转过身原形毕露,“猫儿!走回去喝酒吧!”   “不行!不准浪费!等到过年喝!”展昭抱着酒坛就是一个燕子飞,白玉堂连忙施展如影随形跟了上去。   “喂喂猫儿,别那么小气嘛,干娘都说了让我们自己慢慢喝。”   “不——行——!你喝酒的功力展某可是见过的,被你拿到估计这一坛酒都过不了夜了!”   “等到新年也太久了!至少给爷尝一口,一小口!”   “等你追上展某再说吧!”   “展——小——猫——”   向来“陪伴”二字最长情,相逢便此生,何须守的云开见月明。——《锦衣飞鱼》   腊八·暗流   踏入腊月,意味着年关将近,开封的街市变得热闹起来。大小商铺开始为老主顾们制作过年礼品,百姓们也开始购置过年物什,男女老少的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意,城外的寺院也早早地由僧人准备起了腊八粥的熬制,开封内外一派安居和乐的景象。   白玉堂骑着清霜在开封城门口停下,下马牵绳走进来看到百姓们幸福满足的样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嘴角也不由自主弯起了轻松愉悦的弧度。   街坊邻居们看到白玉堂也都纷纷笑着打招呼:“白五爷回来了啊,办案辛苦啦。”   “五爷赶明儿来我这儿提一坛酒吧,我家小儿子上次多亏您帮忙从人贩子手下救出来了啊。”   “五爷您可算平安回来了,我家老娘一天到晚都在念叨您呢。”   “五爷我这儿有做好的屠苏袋,您多带一点回去给开封府的各位大人吧,别客气别客气啊。”   白玉堂已经习惯开封百姓的热心了,一路回复着一边牵着马往开封府走去。有小孩儿好玩儿,看到清霜就想往上爬,白玉堂见了,一把将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提上了清霜背上,小男孩儿开始吓了一跳,发现这漂亮的大白马走得稳稳的,新奇兴奋的心情一下占据了上风,坐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咯咯咯笑个不停。小孩儿的家长赶来后把儿子抱下来向白玉堂连连道歉,后者毫不介意地挥了挥手。   看白玉堂走远了,人群中有几个百姓感叹道:“本来我还以为白五爷性格很高傲不好接近呢,现在看来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嘛。”   “你是没看到五爷刚来开封的样子吗?那确实是跟现在天差地别啊。我现在都还能想起当初有几个不长眼的看到五爷的长相就上去挑衅的,五爷那气势,嘶——”   “五爷以前的性子多多少少还有些跳脱,现在收敛多了,还别说,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嘘——五爷是你可以妄论的吗?”   “其实五爷这样挺好的,感觉多轻松啊,连带着展大人都更亲切了呢。”   “两位大人站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和谐啊。”   这些人的议论当然是传不到已经走远的白玉堂耳里的,不过却被旁边酒楼上靠窗的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意外收入耳中。男子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摸了摸自己的小八字胡,笑了笑:“嘿,五弟啊五弟。那展小猫也是真有些能耐,能让五弟成长得这么迅速,也不知道是谁被谁吃得死死的哟……”   白玉堂自然不知道自家四哥听到百姓的闲话又想到了什么,他最后还是抱着一小堆推辞不掉的礼物回到了开封府,一股脑儿塞给了过来的王朝马汉,把缰绳递给小厮后就直接去了书房。   “包大人。”白玉堂关上门,向包拯汇报此行结果,眉眼间满是掩饰不下的疲惫,“最近周围案件频发的原因调查出来了,是由同一个组织或者同一伙人做的,目的是消耗开封府的人手,更有可能是为了拖住猫……展昭,不过最近他们应该反应过来了。”   包拯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赶忙上前扶住他,有些心疼:“辛苦你了白少侠,展护卫出发之后多亏了你一直帮忙,现在先下去休息吧。”   白玉堂摇摇头,若无其事道:“无事,大人不必担心,这是白某应该做的。展昭有他的任务,他挂心的开封府就由我来替他守着吧。”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笑道:“对了,白某几位兄长前些天来信说会过来开封府帮忙,大人或可安心一点了。”   包拯一惊,欣喜地道谢,又劝白玉堂赶紧去休息,之后或许还会有事情需要他帮忙。待得白玉堂出门,包拯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头梗得难受,这两个年轻人为了百姓也是没个安定。   展昭已经奉旨暗中保护颜查散前去襄阳调查了,才出发没多久,至今还没有音讯传回来,不过这也意味着没有坏消息;白玉堂揽过了展昭的日常工作,这些天下来已是终日奔波劳累不已,加上有人暗中捣乱,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可惜公孙策也跟着颜查散去了襄阳,不然还能有人帮着调理一下,不过陷空五义都将聚在开封府,有他们在,白玉堂身上的担子想必可以轻松一点了吧。   包拯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叹息,真希望这些事情能快点结束啊……   在隔壁,白玉堂刚踏进院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屏息轻身走到房门前,画影剑鞘击开木门,在看清里面情形的一瞬间又泄了气:“四哥,你搞什么突然袭击啊,我还以为有什么人埋伏在里面。”   蒋平吊儿郎当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他的鹅毛扇,晃晃脑袋:“嘿,五弟,要我说你们开封府的安全问题很大啊,大白天的我就这么直接翻个墙就进来了,都没个保护措施吗?”   白玉堂在另一边坐下,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拎起茶壶给自己倒茶,猛灌了好几杯才开口道:“没有小偷盗贼会在大白天翻墙进来的,更不会有人敢直接闯到御猫和锦毛鼠的住处直面我们两个人,其他护卫大概……也是习惯了吧。”谁叫白爷以前也是有事没事就翻墙进院子懒得绕路走大门呢。   他又默默想到了展昭,要是那只猫儿还在这里,估计也会笑话说什么“不愧是老鼠一家,翻墙入室一脉相承”之类的吧……   “嗯?”蒋平瞪大了一双小眼睛,不懂这还有什么习惯的说法,转念一想五弟的性格就明白了。眼看着白玉堂一副陷入思考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堪称温柔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猜到这是又开始想念他家那只猫了,下意识开口问道:“唉,老五,你家那只猫呢?”   白玉堂愣了一下回过神,淡淡道:“奉旨调查。”   “奉旨”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玩的,蒋平端正了神色,沉声问:“怎么回事?五弟你突然来信叫我们过来帮忙又不说明原因,大哥他们还在交托生意随后就到,我先过来看看情况。”   白玉堂心底滑过一道道暖流,面上不显,低声跟蒋平解释:“猫儿跟着颜查散颜义兄和公孙先生去襄阳调查襄阳王的案子了,事关皇权,行程保密。对方这段时间一直在给开封府找麻烦意图拖住猫儿,我也就顺水推舟做出猫儿还在开封府办案的假象,有对外则说猫儿在某个案子中受伤了正在开封府养伤,所以我替他帮忙。不过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那边应该也察觉出来了猫儿并没有在开封府,这里只有我一人,我估计他们就快要收拢人手回襄阳去了。”   “所以,你想跟着他们一起过去,顺路还可以找找线索,再跟展小猫会合,就把我们哥几个叫来守着开封府?”蒋平“奸商”的精明不是盖的,一下就猜中白玉堂的目的,一扇子拍在他头上,没好气地道:“有媳妇儿不要兄长的家伙。”   “嘿嘿,四哥怎么能这么说,我就算有了猫也没忘了几位兄长啊。”白玉堂笑嘻嘻地给蒋平倒了杯茶,“而且四哥你可别在猫儿面前这么说,他可是会亮爪子的。”   蒋平挑挑眉喝了,嫌弃道:“行了,我们几个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包大人的忙我们肯定会帮的。话说回来五弟你也变了不少啊,耐得住性子了不说,好像洁癖也改掉了?该说是那展小猫教得好吗?”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瞄着白玉堂灰尘扑扑的白衣偷笑。   白玉堂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身上,怪叫一声,冲出房门就要去烧热水,远远的还有一声“病夫你给白爷等着”传来,逗得蒋平笑趴在了桌上。   陷空岛几位当家把事情交代好后紧赶慢赶,才终于在腊八节当天赶到了开封。白玉堂和蒋平早先得到了传信,今日无事便都来了城门口等着。接到人后,不说兄弟几个怎么寒暄,白玉堂看到跟着一起来的闵秀秀吓了一跳:“大嫂?!您怎么也跟来了?”   闵秀秀上前点着他的额头,把白玉堂往后戳退了好几步:“我怎么就来不得了?你们几个都跑开封来了,就留我一个在岛上?你们是放心我呢还是放心你们呢?我不过来看着点怎么放心,啊?!”   白玉堂不敢多嘴,也知道大嫂是担心自己,只好陪笑着讨好,才把闵秀秀哄得开心了。   进城后,看到街边有寺院的僧人在施粥,善男信女们排着队,孩童们捧着碗嬉闹着,果仁米粒的香味溢满街巷。卢方看在眼里,感叹道:“不管何时来开封,总能见到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样子,对包大人不得不服啊。”   白玉堂冷笑一声,低声道:“可惜,不是所有官都像包大人这样清正廉洁。”   几个人听得这话有其他意味,明白跟需要帮忙的事情有关,也不多问,跟着白玉堂进了开封府面见包拯。包拯对于他们到来很是欢迎,感谢一番后等众人坐下,包拯这才详细地解释了近来发生的事情,包括襄阳王赵爵的异动、皇上的决定、不明人员的阻扰等等。   众人面色渐渐凝重,这件事马虎不得,稍有大意走漏了消息,百姓惶恐不说,打草惊蛇更不利于他们的调查,不管调查结果是什么,这件事都不可能善了了。虽说江湖人一般不参与官|府|政|治,但皇上不可能不知道白玉堂在开封府的所作所为,在这个紧要关头对他们的到来也只会是睁只眼闭只眼,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助力,只要他们把嘴巴闭牢就会没事。   陷空岛几位当家互相看了看,点点头,卢方向着包拯抱拳道:“包大人,这是关乎社稷百姓的大事,我等自当竭尽全力,不可让乱臣贼子破坏了天下百姓的安定。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说,我等义不容辞!”   包拯得到承诺后更是放下了心,又道:“万分感谢诸位义士的仗义相助,若是不嫌弃,各位就住在开封府的客房吧,正好过节,留下来喝碗腊八粥吧。”   几人答应下来,由小厮领到了客房,白玉堂自是回了展昭的房间。找出一块雪白的棉布,白玉堂坐在床边细细擦拭着画影,脑海中不自觉又开始惦念着:猫儿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想爷呢?去了这么些天也没个消息,不知道那襄阳王难不难对付,一路上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是不是又在为了调查东奔西走,公孙先生也在那边,应该会照顾好他的吧……   就这么想着猫擦着剑,白玉堂一直发呆到了晚上,等小厮来通知他吃饭才醒过神来,自嘲着“都是那猫害的,白爷居然也有多愁善感的一天”,一边又期盼着展昭在那边一切顺利,不然等他回来白爷就拔光猫毛——至于怎么“拔”,那就见机行事了。   席间,卢方和包拯交谈着,白玉堂和蒋平互相打趣,韩彰和徐庆跟王朝和赵虎侃天说地,张龙马汉呼噜呼噜喝光了一碗腊八粥后嚷着“味道不错”要再来一碗;闵秀秀没跟他们一起,而是跟厨房大娘和府里的丫鬟坐在一桌,话题也是从熬粥做菜到针线女红,气氛正好。   这时,有下人来报收到了公孙策从襄阳寄来的信件,包拯卢方等人立即停止了交谈。包拯让人赶紧把信拿过来,接过信拆开后快速浏览了一遍,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看完之后向着关切的众人道:“公孙先生和展护卫他们都没事,路上有些‘小麻烦’,不过都顺利解决了,他们现在跟着颜查散在知县的府衙内住下了。展护卫经过调查发现襄阳王确实在暗中招募奇人异士,不少心术不正的江湖人汇聚在襄阳;同时招兵买马,襄阳城内和襄阳王的府邸里的巡逻兵力增多,巡查力度也非常严格,并不利于调查。他对颜查散的态度也很微妙,派人收下了圣上赠与的药物补品,千恩万谢感概了一番,却还是称病不见人,又一直找由头拖着他们,吃喝玩乐招待好,绝口不提放他们回京复命的事。”   包拯歇了歇,又继续道:“襄阳王还听从手下异士的建议在自己府邸的院子里建了一座高楼名为‘冲霄’,展护卫说有侠客卧底进了襄阳王手下,给他们传来消息称襄阳王把合作者的名单记在盟书上放进了冲霄楼楼顶,他曾前去夜探过,这座楼机关重重,以他的能力一时半会儿还突破不了,需要更多时间。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机关?五弟,那不正是你的强项吗?”徐庆听得,不假思索地道,“展小猫总算也有搞不定的事了,五弟你要不要去帮忙?”   “三弟!”卢方赶紧拦下他,可惜话已出口,徐庆又是个大嗓门,连闵秀秀那一桌的女眷都听到了。   包拯并没有开口,白玉堂则主动向包拯讨要了那封信,包拯开始还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信给了他。   白玉堂细细看了看,看到公孙策写的机关楼的困难不置一词,直到看见结尾公孙策转述展昭对白玉堂在开封府的状况表示关心,还再三叮嘱不要让白玉堂过来才挑了挑眉,明白包拯其实也不想让自己去的,暗道:那只猫儿还是心系着白爷的嘛,亏得他清楚白爷的性子,知道白爷有了兴趣就等不及想去。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边怎么样,虽然有公孙先生在,但是以白爷对那只猫一贯以来的认识,恐怕就算受伤了也是瞒得一时是一时吧。不过他也不知道白爷也是会担心他的吗?   “我在那边都听到你们在讨论五弟了,发生了什么事?”闵秀秀走过来,问面沉似水的卢方。卢方不答,帮忙这件事,只是在开封还好说,毕竟只是守着这开封府,去了襄阳就是另一回事了,那里可是‘主战场’,比这边危险得多了。不怪他自私,他身为大哥,考虑最多的也是兄弟们的安危,这件事再大,但是跟自己兄弟比起来,他还是不希望白玉堂赶去襄阳的。   徐庆好像知道自己惹了麻烦,这时也在韩彰的注视下闭了嘴。蒋平招招手把闵秀秀叫过去,小声嘀咕了几句,闵秀秀听后也为难,看着白玉堂不说话,等他自己拿主意。   眼看着气氛僵硬,包拯正欲开口安慰,白玉堂已经抢先讽道:“呵,这只猫,说什么不要让白爷不要去,白爷偏要去又怎地?只准他为圣上效力,不许白爷为百姓冒险是什么道理?这点胆量都没有,还说得上‘义’、称得上‘侠’吗?”他放下信,脸上带了消失许久的众人熟悉的笑意,嚣张又得意,“包大人,这个忙白某人帮定了!”   此言一出,陷空岛几位岛主都知道五弟是下定决心将这件事帮忙到底了。闵秀秀在桌下捏了捏丈夫攥紧的拳头,卢方微红了眼圈,咬咬牙端起酒杯,沉声道:“五弟,此行一去路途凶险,一定小心谨慎大意不得,到了襄阳听从几位大人的安排,不要冒进。我们兄弟齐心,就留在开封府,为你们扫除后顾之忧,等你们平安回来!”   徐庆见大哥开口,也豪爽地笑道:“不愧是俺的兄弟!好志气!五弟,俺祝你成功,破了那襄什么王的劳甚子楼!”   韩彰跟着倒了碗酒,遥遥举向白玉堂,道:“开封府就交于我们了,放心吧,等你们好消息。”   白玉堂大笑了几声,直接举起酒坛喝了几口,开口道:“多谢哥哥们支持!几位兄嫂放心!白某心中有数,此去定然拿下那盟书!”   包拯知道白玉堂本不必如此,无论他是为了展昭还是为了圣上和百姓才做下这个决定,终究是把自己的性命放在了第二位,自然感动万分,当下便问道:“白少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待本府修书一封,劳烦白少侠带去交给公孙先生。”   白玉堂放下酒坛,擦了擦嘴,双眼发亮,道:“今晚!”   襄阳,即使巡逻士兵增多,进出城的盘查也越来越严格,但是明面上还没出什么事。百姓们在忧心之余,还是享受了腊八节的节日气氛。   知县府衙内小院里,公孙策递了一碗粥给展昭,道:“展护卫,来,新熬好的腊八粥,味道还不错。你身上的伤还严重吗?”   “谢谢先生。”展昭接过碗吹了吹,喝了一口,“展某身上的小伤无碍,几天后自然就好了。”   公孙策还不知道他的性子?若是静养几天当然会好,但现在这种情况,展昭能安心静下来养伤才是怪事。但又没有办法,他们这里只有展昭才能胜任暗中调查的任务,只得无奈摇头:“时间不等人啊……”   “对了先生,信送出去了吗?”展昭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   公孙策下意识答道:“早送出去了。”转念一想,又道:“放心,我把你的话加上去了。”当然白少侠会不会听就不知道了。   “展护卫,公孙先生。”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跑过来,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跟着走了过来,口中喊道:“雨童!注意规矩。”   “颜大人。”公孙策和展昭站起来向年轻人行了一礼,颜查散赶忙上前拦住,道:“说过多少次了,两位大人不必跟颜某人多礼,还希望雨童没有打扰到两位大人。”   公孙策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道:“无事,本来我跟展护卫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雨童还有着少年人的天真,好奇地问道:“先生,你们之前在说什么呀?”   展昭咳了两声,公孙策笑道:“说给包大人的回信,还有留在府上帮忙的白少侠的事。”   “白少侠?”颜查散想了想,问道:“可是锦毛鼠白玉堂?”   “啊!是上次险些骗了我家少爷的那个‘金懋叔’?”旁边的雨童一听就咋咋呼呼地蹦起来了,展昭听得诧异:“骗了颜大人?”   颜查散拍了拍雨童的头,摆摆手道:“不是,可别听雨童胡说。白少侠早先只是掩了姓名与颜某人结交而已,后来不仅帮了颜某人的忙,还拜了把子,现在颜某人对他也可称得上一声义兄了呢。”   见展昭和公孙策想要了解,雨童就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当初颜查散和白玉堂相识的经过,讲得绘声绘色,还有颜查散在旁边纠正,两人听得有趣,气氛活络起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几分。   饭后,几人聚在书房商讨。展昭讲道:“那座冲霄楼确实不好破,外面的巡逻人马小心点可以避开,里面每层楼都有不同的机关陷阱,每隔几层也有江湖人士在看守。盟书已经确定在最高层了,但是前两次去打探已经被人发觉,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改动,这是展某大意了,不过展某也没留下痕迹,就算怀疑也追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颜查散安慰道:“展护卫不必自责,本来我们人手不足,很多事都劳烦展护卫一人担了,被发现也没什么,人没事就好。”   公孙策捋了捋胡子,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时间。本来襄阳王还一直拖着我们,这也正合我们意,但现在正是风声鹤唳的时期,我们也要做好被‘送走’的准备。展护卫,还是要辛苦你一下了,当然,我还是坚持安全第一,要是危险,宁愿暂停行动也要保证安全。”   展昭点头应了,心里却在暗自希望白玉堂好好呆在开封府,要是被他知道这机关楼的存在,以他见猎心喜的性子和对自己的关心,估计说什么也要赶过来。他没想到的是,信送到的时候正好白玉堂就在包拯旁边,看到信后更下了决心。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件事是好是坏,谁也不清楚。   颜查散看向窗外,近来百姓可能有乱七八糟的猜测,但只要这风平浪静的表象还维持着,就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年这个年注定不会平静了,只期望这件事能顺顺利地解决吧。   散了之后,公孙策最后一个走出书房,庭院里寒风萧瑟,枯叶被刮起划过眼前,他背着手仰望着阴沉沉不见月光的夜幕,一声叹息悄然消散在风里。   “起风了啊……”   观天下暗涌,朔风卷尘英雄何为;伺乱世机变而动,越几重星轨。——《不良人》   除夕·绝代   倾塌的高楼,冲天的火光,那人一身白衣无垢,提着银剑反身站在大火中,披散的黑发随热气升腾飞扬,即使四周浓烟滚滚,火焰燎燎,也无畏无惧,不为所动。   展昭在这头看着,明亮的火光刺得他双眼生疼,却又目不转睛地看着火中那道白色的身影,舍不得眨眼。   心间隐隐作痛,一时涌上各种复杂的情绪,又酸又涩,仿佛一把钝刀在慢慢地磨着,把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唤醒了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想说些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呢?   玉堂,你不是最讨厌又脏又乱地地方吗?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点出来吧。   玉堂,蒋四哥上次在念叨寻得了一坛陈酿,你这么好酒的人,怎么不去悄悄偷来喝?这次我不会再戳穿你了。   玉堂,你之前移栽来开封府的梅花开了,白梅和红梅都很好看,整个院子都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玉堂,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朝着火焰中的虚影伸出手,遥遥握住,明知徒劳无功,还是牢牢攥紧了拳头,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人抓在手里了。   那白影回过头望向他,飘舞的发丝遮挡住了脸,只看得见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熟悉的笑,洒脱不羁。那人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在对他说些什么,但是又什么都听不见。   你想对我说什么呢,玉堂?   展昭忍不住眨眨眼,那道身影终是在烟尘弥漫中渐渐模糊,最后了无痕迹。   啊,是了,是了。   展昭捂着脸弯下腰,喉间哽咽着发不出声,眼泪如决堤一般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滴下,滑过手掌脸颊,落入尘土。   他怎么能忘了,那个人,早已回不来了啊……   闵秀秀留意着展昭已经在雪影居待了一天了,今日是除夕,也是五弟……出事的日子。她左思右想,傍晚时分还是拉着卢方赶了过去,想劝劝他出来一起吃年夜饭,却没想到进去后就看见展昭趴在石桌上,旁边放着打翻的酒坛。   闵秀秀心头一跳,还以为展昭也出了什么事,卢方走上前去探了探气息,松了一口气,向闵秀秀轻声道:“没事,只是睡着了。”   闵秀秀皱紧的眉头没有舒展开,微嗔道:“怎么睡在这里,感冒了怎么办!把他叫起来,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身子使气啊!”   卢方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五弟……走了,小昭过的是什么日子。”   闵秀秀闻言也沉默了一瞬,眼眶泛红,咬咬牙道:“但是他这个样子!让我们……让五弟怎么放心啊……”   “唉……”卢方想起往事也是摇头叹息,心里一阵悲苦,“这一个两个的,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许是两人声音太大,也可能是梦见了什么,展昭有些不安地动了动,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   于是卢方和闵秀秀就眼睁睁看着展昭枕着的手突然攥握成拳,眼边流下清泪,无意识地呢喃着。   “玉堂……玉堂……回家吧……”   闵秀秀猛地捂住了嘴,揪紧了卢方的衣袖,止不住地落泪,哽咽着小声悲泣:“为什么啊……”   为什么偏偏是五弟?为什么要拆散这两个年轻人?为什么就那么一次失误,五弟就永远回不来了?   卢方知道妻子的意思,但他也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只能拥抱着她,让她暂时平静下来。   或许是终于梦醒了,展昭松开了手,慢慢抬起头,清瘦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眼里布满血丝。他好像还有些恍惚,看向卢方夫妇两人,露出了一个微笑:“卢大哥,闵大嫂。”   卢方下意识点点头,道:“小昭,我们来找你,是……唔!”   闵秀秀在展昭看不到的角度掐了一把自己不会看人脸色的丈夫,把他剩下半句话憋了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转过身问道:“小昭啊,看你午时都没有动过送来的饭菜,是不是我们陷空的东西不合你口味啊?”   展昭闻言一怔,立马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闵秀秀开口就是一顿数落:“既然不是看不起我们陷空的饭菜,那怎么不吃?不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吗?我跟公孙先生好不容易才把你的身体调理好了一点,你转眼就是这么折腾自己的吗?你当初怎么跟我们保证的?真当自己身体是铁打的啊?看病抓药也是很费心费力的好吗?!”   “对、对不起。”展昭被这连珠炮一样的语速吓到了,愧疚地道歉。闵秀秀没等他回过神,大手一挥就道:“行了,别磨蹭了,过来跟我们一起去吃年夜饭!”   展昭本来都下意识准备一起跟着走了,听到“年夜饭”三个字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   闵秀秀看到他这个样子暗道不好,正打算转移注意力,展昭已经醒过神来了,冲他们笑了笑,轻声道:“展某身体欠佳,还是不与兄嫂一同去了,就在这里吃一点就好了。”   闵秀秀差点就喊“你身体欠佳是谁害的”,好不容易忍住了,还欲开口再劝,被卢方拉住,小幅度摇了摇脑袋,示意不必再说,劝不动的。   展昭好像没看到他们的动作,保持着在两人看来很是强颜欢笑的微笑神情,让他们更加难受了。最后还是只好退让一步,叫下人给展昭盛好饭菜端来雪影居,他就一个人在这里用餐,不需过去了。   展昭老老实实听着闵秀秀的教训,乖乖点头。送走夫妇两人之后,展昭也不再那么勉强地笑着,站在路口呆呆望着远处的湖面,时不时有飞鸟掠过水面点起涟漪,芦苇丛在微风中飒飒作响,青山碧水,天清云淡。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美景,还是前年吧,没想到这就有两年了,没想到……居然只有一年……   回去院子里提了酒,展昭转过小楼走上一条小径。小路尽头,一座石碑静静地立在崖边,背面是环绕的陷空湖水,宽阔的湖面水波浩淼,清风徐来,磷光顿起。   展昭在碑前蹲下,伸手抚摸着碑上的字迹,一笔一划都贴合着他的指尖,仿佛现在都还能记起去年抬指写下这几个字时,心头和手指一起滴血的样子。也不知道当时,哪一处更痛一点。   白玉堂之墓。   他背靠着石碑坐下,默默饮一口酒,低声喃喃道:“玉堂,一年了啊……你在那边还过得好吗?”   “今天又是除夕了,我们相识也有两年了,还记得吗?前年还是你谎称盗了三宝,害我过年还千里迢迢从开封跑到陷空岛来,中计掉进了气死猫,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玉堂,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长得真好看啊’,你听到了会不会恼羞成怒?”   “后来你多次帮我,还特意从陷空跑到开封,别扭又嘴硬,风流天下的白五爷变成这个样子,真是……不要太明显啊。”   “本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过下去,谁料到……终是展某对不起你,不知玉堂可愿再等一等,与展昭许下来生?”   他闭上眼,脸颊贴上冰凉的石碑,感受着那冷彻入骨的寒意,竟也不觉难过,反而整颗心都平静下来,精神通透。   在气死猫透过洞口看到的,沐浴在阳光下,那个风华绝代的人啊,那一眼,仿佛就已经耗尽了一生。   是不是在第一眼,这颗心就已经停留在你身上,再也收不回来了?   陷空岛聚义厅,韩彰徐庆蒋平好不容易等回来了卢方和闵秀秀,却没见跟在后面的展昭,即使早先已经大概猜到了,一时也是相顾无言。   韩彰沙哑着喉咙问:“展弟……还是不愿来?”都说不出话   卢方摇摇头,无奈地叹息:“也不怪他,毕竟他和五弟的关系……”   “那该死的襄阳王老儿!”徐庆愤愤不平地锤了下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众人都说不出话。去年除夕,本是百姓们合家团圆的日子,而他们迎来的,却是白玉堂为盗盟书葬身冲霄楼的噩耗,这消息对于他们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闵秀秀当即昏了过去,兄弟几个更是愤懑难平,徐庆还叫嚣着要去襄阳为五弟报仇。只有随后跟去襄阳的蒋平,见到了展昭得知消息后绝望到近乎疯狂的样子。   那个始终性子温和的展护卫,终于褪下了君子如玉的表象,显露出了行走于江湖的属于“南侠”的凛厉,义无反顾地挥舞着巨阙,在一片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紧跟在后面,见到展昭时,他一身血衣跪倒在燃烧着的冲霄楼前,眼睁睁地看着倾塌的高楼,巨阙寒光闪烁插在身旁,鲜血顺势流下,没入泥土中。   他们是在襄阳王的人确认来者之后从卧底处得到的消息,白玉堂的尸身还在楼里没有搬出来,却不知道是谁一把大火将整座大楼都付之一炬,狠辣决然。   展昭陷入了无尽的内疚和悲恸,在废墟中连绵不休地找寻了两天两夜,终于找到了白玉堂的身体,和他怀里保护的完好无损的盟书。   随后展昭雷厉风行地抓住了襄阳王一伙人,主动揽过了大半的任务,忙得昏天黑地不敢停下,因为一旦休息,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回想起那刺痛心扉的一幕。   陷空岛众人无法责怪他,毕竟那是是五弟自己的选择,毕竟他是五弟的爱人,也是在这场惊变中最痛苦的人。他们一如既往地接纳他,展昭却解不开心结,自觉无法面对他们,即使来陷空岛祭奠白玉堂,也是避开了人群独自前来,什么也不做,只是在坟前陪已经逝去的白玉堂喝酒。   久而久之,他们也放弃了硬劝,只希望他能早日走出阴影,不再消沉迷惘。   “一年了啊……”蒋平摇摇扇子,感叹一声。   人生中,一年时间好像不值一提。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那一年,就是一生中最值得珍藏的时光了。   入夜,雪影居愈显得冷清。展昭坐在屋顶,身边的酒坛空空荡荡,双眼迷离,偏白的脸上染上绯红,可见已经喝醉了。   除夕的烟花升上半空,在漆黑的夜幕中绽开,展昭抬头望去,那熟悉又陌生的缤纷色彩,晃花了眼睛。   突然有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展昭缓缓伸出手,细碎的白雪落入掌心,瞬间被温度融化。透过余光,他好像看到了一人身着白衣站在院子里,也抬头望着远处的烟花。   或许是感受到了视线,那人转过头看来,目光与展昭相接。展昭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去年,他与白玉堂一人坐在房顶,一人站在院中,相视一笑。   此情此景,泪眼朦胧。   “玉堂……”   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倾尽天下》   春节·成双   “踢踏踢踏踢踏——”   官道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郊外的宁静。   远远望去,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奔踏而来,两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稳稳坐在马上,悠然自得地聊着天。   “猫儿,你有多久没来开封了?”白玉堂拿着一把银扇拋上抛下,漫不经心地问道。   展昭回想了一下:“大概得有一年了吧,去年过年也回来看望了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他们。我倒是想来,你把我拉着到处跑,怎么有时间来。”   白玉堂哼了一声:“跟白爷一起游历江湖有什么不好?是谁说的如果爷回来就陪着一起无论去哪儿都行的?怎么,后悔了?”   展昭抬手欲打,怒道:“你还有脸说?!是谁消失一年不见踪影没个音讯的!害我们都以为……”   白玉堂见展昭急红了眼圈,连忙安慰顺毛:“别、别哭啊猫儿!我的错我的错!我那不是……不小心踩中了陷阱嘛,要不是干娘在后面跟着把我救了出来,我早就被烧……唔?!”   展昭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没好气道:“大过年的不许乱说!”   “嘿嘿。”白玉堂趁机抓住他的手亲了一口,展昭惊得立马抽回了手,耳尖染得通红。   白玉堂见好就收,小心翼翼地伸手勾住展昭的手指,一边捏着玩一边道:“我是真的没想到干娘为了给我治伤把我带走一走就是一年啊,还美其名曰不发出消息以免打扰到疗伤,我醒过来之后没等恢复完全就来找你了,猫儿你还嫌弃我……”   被白玉堂委屈巴巴的样子逗笑了,展昭任由他玩着自己的手指,摇摇头哼道:“算了,展某不跟你一般见识。”   大年初一的官道上这时还没什么人,两人就这么拉着手别别扭扭地骑马前行,清霜和苍黛都是千里良驹,为了两位主人也是放慢了脚步齐头并进,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两人行到开封城门前,路边的百姓才多了起来。不少开封的百姓看到他们都激动地挥手,他们可是有好一段时间没看到这两位大人了,当年谣传白五爷出事了还伤心了好久呢,现在人家还不是那么有精神气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对于这些热情的百姓,即使是高傲如白玉堂也收敛了性子耐心地跟他们打招呼。展昭更是了,下马进城后前前后后一堆居民商贩给他塞新年礼物,说的话也大同小异。   “展大人好久没回来啦,这次要待多久呢?赶明儿上我这儿提壶酒吧。”   “展大人吃早点了吗?大娘这儿还有刚出炉的大肉包子,来来来尝一点吧,别客气啊。”   “展大人这次回来气色好了好多啊,身体养好了就好啊,之前太辛苦了,大家都忧心着呢。”   “展大人和白五爷出去好好玩啊,开封现在都没什么事端啦。”   展昭一边道谢一边解释着:“展某已经辞官了,不用再叫大人了……”   百姓们哄笑着,纷纷说反正已经叫习惯了,没事没事,不会有人介意的。   别过了热情的居民们,展昭和白玉堂牵着马去了开封府,站岗的护卫们看到他俩也很高兴,把他们迎了进去,顺便通知了包大人。   白玉堂和展昭先回了展昭以前的小院,院中的红梅和白梅交相辉映,长势甚好,清淡的幽香溢满庭院。   展昭欣喜地走到树下,轻抚着树干,抬头仰望着满树红梅:“没想到它们还开着。”   白玉堂也走过来,摇着扇子得意洋洋:“那可是白爷花了大价钱移栽过来的上好品种。”   “你不在的倒还是方便了展某睹物思人。”展昭毫不留情打击了他,不管白玉堂蔫搭搭的样子,又转过身去打开房间门,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发现里面还挺干净的,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样子,微微笑了笑:“也是有心了。”   白玉堂见到屋里熟悉的摆设,也被勾起了无数回忆,笑嘻嘻地道:“唉,猫儿,还记得我俩以前‘抵足而眠’的情景吗?”   展昭闻言想了想,噗一声笑出来:“怎么不记得,展某还不曾知道白五爷睡相有这么糟糕,把展某累得够呛。”   白玉堂不怀好意哼哼道:“大半夜滚到白爷怀里的是哪只猫啊?白爷才是真的,憋·得·够·呛~”   展昭也不是未经人事了,念头几转也明白了话下“深意”,顿时恼羞成怒:“白!玉!堂!”   “哈哈哈!”白玉堂大笑着逃开,两三下跳上屋顶,展昭也不甘落后,跃上屋顶巨阙出鞘,白玉堂拔出画影反手架住,两人就这么在房顶上过起了招,把外头的人吓了一跳。   “哈哈,这个架势,倒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包拯站在院外,捋着胡须笑眯了眼,“真是令人怀念啊。”   公孙策束手立在旁边,语气三分好笑七分欣慰:“是啊,两年前白少侠回来,展护卫就辞了官,他们就很少回来了吧,每次回来探望,展护卫的身体看起来也是越来越好了。不过这下展护卫跟白少侠踩坏的瓦片的修补费,可没有展护卫的俸禄可以扣了。”   尽管展昭已经辞官两年,但是他们还是习惯了像以前一样称呼他为“展护卫”,比起其他名字更多了几分回味。   他们都还记得,两年前已经“去世”一年的白玉堂突然出现在面前时心里的震惊。在知道白玉堂只是“假死”,实际上是受伤严重昏迷了一年才清醒后才恍然大悟,顿觉万分欣慰。   也忘不了展昭跪下请求辞官,说想与白玉堂浪迹江湖时眼里闪亮的光芒,让人不忍拒绝。念及之前展昭因为太过拼命,身体本就落下病根急需休息调理,包拯也同意,不过展昭还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辞官一事还要请示皇上。   幸而赵祯也听说了他们的事,不仅没有为难,反而赠送了药物补品,让他们顺利离开了官场。   在这之后,展昭每次回来看望他们,他们都能发现他的改变,也每次都为当初的决定而庆幸。   房顶上,两人终于“良心发现”停下了手,彼此看了看,从上面跳下落在包拯和公孙策身前,有些不好意思:“包大人,公孙先生……”   包拯乐呵呵看着他们,摆摆手:“没事没事,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   公孙策也笑着招呼他们:“好久不见,展护卫,白少侠。走吧,去书房好好聊聊。”   他们去了书房,展昭和白玉堂说了说自己游历的经过,包拯和公孙策津津有味地听着,眼里透着欣慰。   展昭和白玉堂在开封待了一天,中午跟开封府众人一起用过餐后就出门了,下午在城里转了一圈。就算太久没有回来,开封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百姓也一如既往的热情。   谢过了一位又一位送礼的百姓,两人在白玉堂曾经最爱去的酒楼买了酒菜,带回了开封府。   两人笑闹着吃完了饭,白玉堂端着酒杯突发奇想:“猫儿,爷突然想起来今年你还没有送爷新年礼物的。”   展昭撑着下巴眨眨眼,道:“有展某陪着你还不够?”   白玉堂捂住胸口,感觉被萌得一脸血。他观察到展昭双眼闪闪亮,脸颊泛红的样子,嘀咕着:“难道喝醉了?这才喝多少啊……”然后想起来店小二提到过一句,这酒好像是新到的,后劲十足。   展昭见白玉堂不说话,还以为他因为自己忘了礼物而生气,酒劲上头,抬起右手露出了手腕上一根编织得极为粗糙的五彩绳,颇为不舍地摸了摸,然后取了下来,拉过白玉堂的手就要给他系上。   白玉堂愣愣地看着,觉得这根绳子挺眼熟啊,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这是他们相识那一年的端午节时,他亲自编了系在展昭手上的。   怎么用他的礼物来送给他呢?这算什么?借花献佛?白玉堂哭笑不得,刚想拦住他,展昭难得的强硬了一回,固执地道:“系好了!不许摘!”   展昭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角绯红,明亮的双眸泛着水光,一字一句郑重道:“不许取下来,保你这只老鼠的平安,戴上了就要好好的,不许再消失了!”   白玉堂哑然,半晌伸手抱住爱人,把头埋在颈边,低叹:“好的,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消失了。”   “我的乖猫儿。”   第二天,开封府众人将他们送出城门,两人向他们道别。 “好生保重,路上小心。”公孙策向他们点点头,微笑着挥手。   两人翻身上马,相视一笑,打马上路。   “走了!后会有期!”   青天之下,绿林之间,两道身影远远离去。   开封留不住他们;江湖,才是他们书写侠义豪情的广阔天地。   锦鼠御猫,白五义,展南侠。   一蓝一白一生一双人。   轻鸥欲下落洲汀,一钩残月挂三星。碧血尽染青锋,同做游戏人间飞鸿。——《天涯倾情》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出来了!历经一年本文顺利完结!撒花撒花撒蠢妖! 这一年也经历了很多事,蠢妖对于鼠猫CP的热情消退了不少,但是爱还是保留着的,依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鼠猫是自己最喜欢的CP(之一)。 拖延症和懒癌大概是治不好的了,之前说的开新文连载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成,这次开学还是把这个坑挖出来吧,白戬伪生子加鼠猫生子,转世梗,雷者慎入,更新速度不定,但是开了就绝对不会坑。 感谢各位追文追到现在的读者,你们都是小天使!每一条留言评论都是蠢妖码字的动力!真心感谢你们,新年快乐!祝新的一年平安健康,万事顺利~ 最后,蠢妖改个笔名,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几个ID的综合 ORZ 这篇文我有机会会修改一下(例如七夕那篇不怎么顺的),下篇文再见啦么么哒~